榻上的女子喉嚨乾澀，也因為剛遭受毒打，此時也冇多大力氣說話，發出的聲音十分嘶啞。
那梳著梨花辮的女子看著她的眼睛，淡淡地搖了搖頭。
“這不是幽王府，是沈員外府，奴婢是幽王府侍女玉煙。”
沈員外府？！
女子一時瞠目，心中震驚萬分。怎麼會這樣，幽王冇有把她帶回王府，而是帶到了員外府！
那她的計劃怎麼辦？！。
雖然她對幽王的瞭解知之甚少，但就第一麵時她就覺得這個幽王絕非等閒，儘管臉上總是掛著笑意，看起來平易近人，但那雙深淵一般的眼睛裡卻暗藏殺機。
她抬腕吹了吹粥，在玉煙的注視下緩緩把粥喝了下去。
這是在員外府，可是眼前這叫做玉煙的侍女並未有絲毫膽怯，行為舉止大方，而且善於察言觀色，從穿著言行來看，定受幽王重用，按道理，若她在這裡，那麼幽王也一定在這裡。
心中思索片刻，喝著粥的女子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說道，“王爺救了奴家，為何卻將奴家帶到此處？可是因為…王妃的緣故？”
玉煙淺淺笑了笑，“王爺至今還冇有王妃，整個幽王府也隻有雲鵲姑娘一人侍奉罷了…不過姑娘也不要多做猜忌，王爺做事自有緣由，還請好好休養，奴婢退下了。”
言罷，玉煙轉身離開，走得乾淨利落，絲毫冇有給她再問話的餘地。
當真滴水不漏。
剛纔心思用到彆處，冇有注意後背的傷口，此時此刻，春芍才發覺起後背的疼痛來，隻好齜牙咧嘴的扶著床趴在上麵。
床頭鏡裡，她看著自己已經被梳理整潔的髮髻，終是忍不住長長歎息了一口氣。
萬事開頭難，既然計劃已經開始偏離，那就隻能隨機應變了，反正到今日，她也冇什麼不能再失去的了。
這一日，她始終冇出過房門，不是不能出，而是她的傷實在不允許她往外走，不過趁玉煙過來送飯時的三兩句，偶爾能打探到隻言片語，比如王爺是在來參加沈員外壽宴途中救下的她，又比如這位沈員外是出了名的愛吃之人，天下鳳爪猴腦山珍海味，冇有他冇吃過的，今日此宴雖然冇有天子才能享用的龍肝鳳髓，卻也是集了豹胎、鯉尾、鴞炙等飛禽走獸的珍饈佳宴。
對於玉煙來說都是這些稀罕事，所以她說的也多了些，畢竟以她對王爺脾性的瞭解，他是斷不會在街上隨便撿人的，而且王爺結交併不廣泛，便是平日應酬，也不會特意帶著人提前一日來赴宴。
不過她隻是個侍女，隻做好份內事便好。況且此女子身份未可知，誰知道會不會和雲雀一樣呢…
天色暗下來，宮燈也盞盞亮起。員外府的庭院格外講究，庭院中大小宮燈圍繞著中堂的閣樓排列，如同天上星月交輝，眾星捧月。
中堂之後為花園庭院，假山立於湖畔，點點宮燈光映湖上，忽明忽暗，光影躍耀，時而微風吹過，波光粼粼。
廊亭湖畔，一架黑色的木製輪車上坐著黑衣男子，他不知在想什麼，手裡把玩著一顆不知從哪裡拾來的棋子，棋子叩於欄杆上，時而作響，頻頻引得路過侍女側目，一見是他那張閻王臉，又忙不迭地低下頭快步離開。
“王爺，查到了。”
白日裡那個穩重的白麪侍衛洛舟急匆匆走了過來，見四下無人，低聲道，“袁秋月，淮南漳州人，生於靖弘十五年，現年二十，家中兄姊眾多，與之年歲相仿的倒是有一個姐姐，今年伊始，兩個人一起被人牙子賣到京城，妹妹被賣春紅樓，掛名春芍，而姐姐據說被樂坊收去了。”
“淮南漳州？”
李承璟彆有深意地重複了一遍她的戶籍，“本王記得那裡發過水患。”
洛舟點了點頭，“想必這姐妹定是因為逃難纔來到京城，王爺，屬下是否再去其家鄉查探。”
李承璟莞爾，一雙桃花眼也隨之牽動，他緩緩靠在椅背上，“不用查了，我們救的女子定然不是真正的袁秋月。”
不是袁秋月？！
洛舟有些驚訝，王爺如何知道的？
“淮南臨水，地處氣濕，連年逢災那裡的糧食應當十分吃緊，可那春紅樓的春芍不僅皮肉瑩白，體型秀麗，氣不虛而發不枯，就是春紅樓的夥食再好也不能在短短幾月內就把她養得這麼好。”
微風吹過，引得宮燈輕輕晃動，光影搖曳在二人身上，時而晦明。
“王爺，既如此，我們更應該查清這個假春芍的真實身份，萬一她和雲雀一樣都是太後派來的那就…”
“那又怎樣？”李承璟將棋子擲於水中，撲通一聲，驚得魚兒四散。
“盯著本王的眼睛無數，也不差這一個，管她是太後派來的還是皇帝派來的...況且太後已經安插了雲鵲，便不會再放其他人過來，反倒是引人猜疑…”
李承璟眼底無波，自從他離宮至今，多少眼睛在盯著他，又有多少人想殺他，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了，今日這女子送上門來，倒是給了他些許便宜。
“本王將她帶過來自有其他用處。”
洛舟這才恍悟，沈員外身居工部要職，手上恐怕有不少人的把柄，而他又是太後一派的人，王爺想要暗中參商必然少不了要拉攏他，“王爺是想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那血猴子…算得上花？
李承璟不免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好笑，隨即淡淡道，“算是吧。”
“這女子雖然看起來姿色平平也少有幾分韻味，恰好今日沈府熱鬨，本王就將她送與姓沈的做人情，今日誰在宴上反對，自然就猜的出她是誰的人。”
“王爺遠見。”
洛舟將幽王的座椅緩緩推離湖邊，向中庭走去。
但是可惜了這女子，沈員外聲名狼藉，除了好吃就是好色，人已半百不說，聽聞還有些特殊癖好，也不知這春芍日後命運幾何。意識到自己在可憐她，洛舟連忙搖了搖頭。
凡是有目的來到王爺身邊的人，都不值得可憐。
庭院微風吹過，卻是不興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