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仔博從口袋裡摸出兩捲紙幣遞給駱百川:“放錄像收了6150元,賣帶子結款13500元。”
“不會吧,還不到兩萬元,比上週少好多,怎麼回事?”駱百川把錢數了數,放進口袋裡問道。
“大哥,這批四級片都翻來覆去播了一個月了,附近幾個裡的豬哥早都看膩啦,有錢買的也都差不多買過了,等你進新帶子啦!”鬼仔博撓了撓頭無奈說道。
“今天幾號啊,胖達?”駱百川朝身後一個蹲在地上的高黑胖子問道。
“5月5號,再有十天就是媽祖誕辰了。”
“月底收賬,月初分利。走去廟裡分錢了,分完錢我也要找大仔交規費。”駱百川點點頭,轉過頭對鬼仔博說道。
駱百川口中的廟就是這條街儘頭的媽祖廟,當年不過是間小庵,後來駱百川的老媽林鳳芝把它盤下來,經過十幾年的經營,形成如今這座香火旺盛的永安天後宮,在艋舺南部這十幾個裡有著頗多信眾。
駱百川一行人進了宮門,入眼的是一處影壁,上麵是永安天後宮的廟聯,“向四海顯神通,千秋不朽;曆數朝受封典,萬古留芳。”這是引用的清光緒二十六年梁啟超在瀛洲拜謁媽祖時撰寫的楹聯,氣魄宏大,自然流暢。
繞過影壁,則是幾處殿宇,此時雖然是正午頭,但正殿外還有十幾個個信眾在進香。駱百川衝著殿裡的金身媽祖像拜了一拜,帶著幾個兄弟拐到了後院。
後院西北角立著一座閩南風格的紅磚厝,就是駱百川母子的住所,進門天井對麵的正屋是駱百川的母親住,天井左側的二廂房是駱百川的房間。
房間裡亂糟糟的,早上送來的半盆肉粽還擺在桌子上,黯淡的粽葉上已無半點熱氣,瀛洲本省人習慣食肉粽做早餐,但駱百川前世是地地道道北方人,對鹹粽這種食物實在是難以接受。
進來後鬼仔博幾個人也不見外,隨便找位置坐下,胖達看到吃的就是兩眼發光,麻利的剝出來一個粽子往嘴裡塞。
駱百川從床鋪下麵拖出來一個小保險箱,轉了幾圈擰開,裡麵是厚厚一大疊紙幣,這疊錢拿出來,房間裡的人眼睛都被吸引了過來,連正大口吃粽子的胖達都忘了合嘴,露出嘴裡白色的糯米。
駱百川把錢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四個人說道:“這個月錄像廳收入十萬九千元,娘娘街的規費收了五萬三千元,老規矩,四萬二千元用來買下個月的帶子,三萬五千元要交給大仔,剩下八萬五千元分掉它,有冇有意見?”
看到所有人都搖頭,駱百川拿起錢開始數,數出三份紙幣,對胖達三個人說道:
“你們每個,一人一份,12000元。”
幾個人都冇意見,依次把桌上的錢拿走,駱百川又數出一萬五千元遞給四仔:
“這是三炮的那份,你給他帶回去,多出的3000元給你阿姑,讓她不要成天哭哭啼啼跟阿婆們說我帶壞她的乖仔,拿著錢去菜場買些肉給三炮煮煮吃。”
三炮是四仔的表哥,也是跟著駱百川混的,前段時間跟來天後宮鬨事的小混混乾仗時,被人一脅差捅到了屁股上,縫了四針,差點把他老媽,也就是四仔的姑姑嚇死,現在還在家裡養傷。
“知道了川哥,我會轉交給三炮哥的。”四仔點了點頭,接過錢塞進兜裡。
駱百川又從剩下的三萬四千元分出來一大半,朝鬼仔博示意道:“博仔,這24000元是你的,拿去吧。”
鬼仔博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其他三個兄弟,對駱百川說道:“川哥,不合規矩啊,大家都有出力,我每個月都要多拿一份,很過意不去的。”
駱百川還冇說話,叫文迪的白淨少年已經先說道:“博哥,不要這麼扭扭捏捏啦!大家都曉得,你阿嫲身體不好,既不能做工,每個月還要吃藥,全靠你養家,多拿一份是應該的,就當孫囝們孝敬老人啦。”
胖達和四仔也都勸鬼仔博收下,鬼仔博最終還是拿了這筆錢,看到兄弟們把錢都收起來,駱百川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說道:
“12000元不算少了,剛畢業的大學生拿到的薪水也差不多這個數。但是你們不要每個月都花掉,給你們阿爸阿媽買件衣衫褲襪啦,也好讓他們知道你們在外麵恰到錢了,不是跟著大哥我瞎混。尤其是你胖達,我聽阿嬸說你這個月還朝家裡要錢?我拜托你,不要整天去嫖了,把花在你雞頭仔上的錢省下來去耍個女仔,正正經經的那種,也讓阿叔阿嬸為你開心一次。仲有,再讓我聽到一次你因為嫖給家裡要錢,我就讓人綁了你去文迪阿爸的手術室做絕育!”
胖達嚥下嘴裡的粽子,低頭說道:“我知道了川哥。”
駱百川把桌上剩下的錢裝口袋裡,說道:“彆怪我囉嗦,混兄弟的三更富五更窮,有錢時要多想手頭緊時。廢話就這麼多,你們愛聽不聽,一會四仔回家看看三炮能不能起床,胖達你守在錄像廳,博仔和文迪跟我去碼頭找大仔交規費,晚上七點鐘廟裡彙合,我請大家去食飯。”
……
駱百川雖然很不樂意來交規費,但是冇辦法。自家的永安天後宮愈發興盛,每年光來自信徒的香火和供養錢就進賬數百萬,再加上婚喪嫁娶做法事、售賣靈位法器和放貸等業務,一年流水幾近千萬新瀛幣。附近好幾個角頭都派人過來收規費,被駱百川帶幾個兄弟還有廟裡的義勇打了回去,但打走一波又來一波,時間久了疲以應對,而且對天後宮的經營也有很大影響。於是去年的這個時候,駱百川經人引薦,拜了大仔黑蛇明,加入了角頭“大溪口幫”。有了角頭照應,彆的角頭就不會隨便過來尋事,但角頭不是做慈善的,雖然永安天後宮和娘娘街的地盤還是歸駱百川,不過照規矩他每個月要給黑蛇明交規費。
瀛洲的地下勢力分為本省掛和外省掛,本省掛指的四九年前遷移到瀛洲島的居民,以閩南人為主,本省掛幫派從日據時代開始發展,量非常多,遍及城鄉,又稱這種幫派叫角頭,就是地頭蛇的意思,像艋舺一個區就盤踞著大大小小二十多個角頭。外省掛幫派主要是跟隨常凱申大帥敗退到瀛洲的外省部隊家屬子女,因為被本省人欺負而結對組合成的幫派。
如果駱百川早些穿越過來,打死他他都不會加入大溪口幫。明顯一個三流角頭,不說跟牛埔幫、西北幫、大湖幫這些雄霸一方的大角頭比。就算在艋舺,有實力的角頭都盤踞在中北部的西門町、寶鬥裡、老龍頭火車站這些油水足的地方。而大溪口幫卻在最窮的南部,守著一個破落的大溪口碼頭混一天是一天。
不過好在永安天後宮附近幾個裡大都是些小角頭,大溪口幫還算是最有排麵的一個,報角頭的名字能少很多麻煩,有時駱百川彆的角頭起了衝突,黑蛇大仔也會幫他出麵照應。
黑蛇明今年42歲,是個在艋舺混了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十幾年前他跟的大佬退隱,把艋舺南部這一片的地盤交給了他。隻不過這人能力不太行,這些年來角頭在他手裡冇怎麼擴張,反而愈發落魄了,前世駱百川跟瀛洲一些角頭打交道時,大溪口這個字號已經消失了。
順手把門簷上的黑色牌匾扶正,駱百川進到大溪口碼頭的水神祠裡,院子裡東倒西歪站著幾個看門的混混,為首的一個光頭男看到駱百川,臉上露出了笑容:“呦!百川大仔來了呀。”
“喂,生哥你又亂說俏,真正的大仔在裡麵的。”駱百川親熱的摟住他的脖子,一捲紙鈔悄無聲息塞進了對方的胸兜裡,隱晦說道:“上個月的,還是老規矩。”
那名叫生哥的混混是黑蛇大仔的心腹小弟,負責守在碼頭對進出的貨船點數抽水。駱百川外祖家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從瀛中給他們發來幾船廟裡用的貨物。駱百川穿越來後,很快就跟生哥私底下達成協議,每個月給他分潤一點,他也會儘量多關照駱百川家的貨船。
感受到新瀛幣特有的細韌,生哥臉上的笑容更勝了幾分,低聲囑咐道:“剛纔華江幫的黑龜大仔帶著大口雄過來鬨事,話你偷襲大口雄還搶他東西,要角頭給一個交代。老大跟他們嗆聲了幾句,被黑龜大仔摔了一個茶杯,到現在心情還有些鬱卒,你醒目點。”
“文迪。”駱百川喊了小弟文迪一聲,把兜裡的機車鑰匙扔給他:“去茶坊找阿珍拿盒茶葉,就說我存在櫃檯上的那罐。”
文迪抓住鑰匙轉身走了,駱百川給其他人散了煙,幾個人站在祠堂門口吞雲吐霧。不一會兒文迪就提著一個紫色的盒子回來,遞給駱百川,駱百川端起來掃視一圈,掏出手帕拂去幾塊塵土,又招呼了生哥一聲,從院裡進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