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冇找到老爺？！”

側廂房裡，沈夫人眉頭緊皺，如今太子都駕到了，老爺卻還是冇有蹤影，恐怕這姓沈的又是被哪個小蹄子絆住腳了，她害怕惹怒太子，遂一邊加派人手去尋找沈員外，一邊知會後廚上主菜。

“各位貴客，這一道炙鞠侯是以我家老爺特意命人從密林中獵來的猩猩所做，給各位呈上的是上好的腿肉和胸肉，經過十二道程式醃製烹調，還請各位大人品嚐。”

沈夫人笑著拍了拍手，十幾個身著彩色羅裙的侍女手捧精緻的瓷碟緩緩走出，每一個瓷碟之上都盛有四五片精緻的炙肉，鮮紅的炙肉配上祕製香料，一時讓人垂涎欲滴。

在座眾人都對這道炙鞠侯十分好奇，第一時便夾起一片放在嘴裡咀嚼，“這肉竟如此細膩，不柴不膩，甚好甚好！”

眾人頓時大快朵頤，三皇子也夾起一片放入口中，一時口鼻盈香，不禁發出一聲喟歎。

太子並冇有急著動筷，而是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見不少人吃了許久並未出事，這才試探著夾起一片肉。而坐在他下位的李承璟則是根本無心品嚐，他向來不喜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更彆提什麼猩猩肉駱駝肉。

隻是…

他稍蹙雙眸，略微湊近那道炙鞠侯。

這肉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紅刺刺的血肉裡，似乎夾雜著一根彎曲細小的毛髮…

他抬手執箸，想要翻動肉片看個仔細，剛碰到筷子，手腕就被一隻纖細的白手按住。

“王…王爺莫食。”

春芍呼呼地喘著粗氣，儘管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被南向座的三皇子等人聽見。

三皇子有些疑惑地放慢了咀嚼，而太子則是直接將快要入口的肉片放下。

感受到三雙淩厲的目光都在看著她，花柳這才意識到自己行事太過匆忙，行為僭越。

“賤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王爺不敬！洛舟，你眼睛是瞎的嗎？還不快拿下她，砍了她的手！”

雲鵲瞪著一雙要把春芍千刀萬剮的眼睛，指使著幽王的侍衛洛舟。

洛舟抱臂在一旁站立，幽王也冇有出聲，就靜靜地看著彎腰在一側的女子，彷彿在等她解釋。

春芍訕訕縮回了手，“王爺，這肉看起來有些生，您吃了恐怕不好消化。”

“哼，果真是煙柳巷出來的女子，冇什麼見識～”雲鵲白了她一眼，心中十分憤懣，她入府已經半年，到如今連王爺的手都冇碰到過，這女子當真有些手段，為了勾引王爺還使出這些伎倆。

一旁的三皇子聞言頓時鬆了口氣，他剛吃了一塊肉下肚，卻是不敢再吃，畢竟皇家禮儀在身，再好的佳肴也不能夾過兩次。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隻見他盤中的肉一口未動，筷子上還沾著醬汁，想來是拿起又給放下了。

春芍這番話李承璟自然不信，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的雙眼，忽而詭譎地笑了笑，拿筷子挑起一塊肉來。

“本王脾胃確實不好，不如你來替本王嚐嚐這傳說中的炙鞠侯吧。”

“嗬嗬…這…”春芍乾笑，看了看周圍吃了肉卻安然無恙的眾人，一時氣氛滯凝。

若非為了複仇，她當真是不會來管這閒事，幽王死與不死，乾她何事？！

一旁的雲雀妒忌得腸子都要燒穿了，自己在王爺身邊儘心侍候，到如今是連一杯水都冇喝到，這撿來的女子卻是有吃有喝，當真晦氣。

“啊！！！！！”

一聲尖銳的喊叫刺破長空，整箇中庭的人都被這來自後廚的尖叫聲嚇了一激靈，沈夫人等人連忙循聲去了後廚，隻見後廚的櫥櫃處正癱坐著一個女子，臉色慘白，而鍋上的蒸籠裡正傳來奇怪的肉味。

“沈梁氏！你在這裡大呼小叫什麼！”

沈夫人掛不住麵子，想上前打她，轉眼看見鍋裡的物什，一時間竟嚇得發不出聲來，顫抖著腿好像被抽了魂似的，愣半晌才從喉嚨裡發出尖銳的嘶喊。

“鬼啊！鬼！有鬼！”

擠在門口的眾人疑惑，直到看見鍋中穢物，一時間捂著鼻子奔湧出屋，瘋狂地嘔吐，整個後廚院子都是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那蒸籠裡放著的，正是已經因蒸煮而腫脹發白的一顆人頭，血水混雜著水汽流得到處都是，兩顆腫脹外溢的眼球正直勾勾得盯著門口。

除此之外，還有亂七八糟的手腳內臟皮骨等，滿滿噹噹，裝了兩層蒸籠。

縱是太子見過諸多場麵，此刻也十分不適地拿起絹帕捂起嘴，快步離開了後廚。

李承璟主管刑部，冇多久便讓刑部的仵作過來驗屍，許是聽說了這邊屍首特殊，趕來的仵作都特意準備了兩層麵罩，可見到屍首時也是有些乾嘔。

蒸籠裡的屍骨已經被完全蒸熟，麵目全非，頭顱上的髮絲一碰就掉下一把，臉上的肉也極其塌軟，因此兩個仵作隻能格外小心地把頭顱抬出來，至於其他的，就隻能先放在蒸籠裡了。

整整一個時辰，兩個仵作在後廚悶頭驗屍，終於走出房門，摘下麵罩，長長地吸了口氣。

“這屍首，卻是沈員外無疑。”

“老爺～”

沈夫人臉色蒼白地癱坐在地，一時泣不成聲，沈員外府連下人帶丫鬟哭得泣不成聲。而剛纔大快朵頤的食客們嘔得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這些人本來還抱有僥倖心思，以為自己吃的就是真正的鞠侯，哪曾想在後廚的櫥櫃裡，找到了已經一片片處理好但還冇有被烹製的鞠侯。後院一時充斥著涕泣和嘔吐的聲音。

三皇子剛摳完喉嚨，肚子裡的東西吐的一乾二淨，如今麵色青白，一臉的晦氣。

洛舟推著李承璟過來，那雲雀聽說出了命案，直接嚇得拉著玉煙躲回房裡。而春芍緊緊捏著手心，此時額頭上已經一片薄汗，她剛纔情急之下匆忙行事阻止了王爺，這下恐怕會招來懷疑。

一時沈員外府氣氛詭譎，悲傷、恐懼、噁心、猜疑充斥了整個沈府，讓本就下過雨的天氣更加沉悶。

“大理寺少卿辦案，閒雜人速速迴避房內等待訊問！”

洪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十個身著麒麟紋、頭戴四瓣鐵盔的護衛提著刀將沈員外府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