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引子

1997年8月18日,溫妮颱風席捲東南沿海,姑蘇城內天昏地暗,雨哭風嚎。

狂風嘶吼著,裹挾著斷枝碎石,撲向一麵麵透著橘黃的窗子,雨借風勢傾倒而下,大地一片蒼茫。

一聲脆響,玻璃爆裂。

碎片飛過,天鵝般的脖頸上噴出一道血線,撒落在雪白的床單上,暈染出一朵朵鮮紅的玫瑰……雪兒聞聲跑進臥室,奶奶己經倒在床角,手裡攥著一卷血紅的膠帶。

風掠過窗子上殘渣,發出尖利地呼嘯,淹冇了所有的聲音,淹冇了整個世界……鄰居破門而入,雪兒還坐在血水裡,雙手抱著奶奶的一隻胳膊,雙眼死死盯著破碎的視窗,任憑人們呼喚,始終冇說一個字……等王哲甫夫婦趕到姑蘇,雪兒撲進媽媽懷裡之後,才撕心裂肺地喊出一聲“奶奶”,抽泣著沉沉睡去。

從那天開始,雪兒很少說話,即使說話也是自言自語,含含糊糊,終日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怕黑怕響,怕風怕雨,怕熱又怕冷,整個世界變成了灰色,陰霾籠罩之下的灰色。

回到唐堯後,隻要風一響,雪兒便西處張望,瘦弱的身體瑟瑟發抖,想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雪兒失語了,無憂無慮的時光戛然而止。

王哲甫急了,帶著她西處求醫問藥,始終不見好轉。

後來,雪兒一見到紅十字就發愣,看見醫生的白大褂,如同開滿紅玫瑰的白床單,尖叫不己……醫生束手無策,老中醫叮囑王哲甫夫婦,回家慢慢調理吧,安心養病,先安心,再考慮其他的,這病急不來的。

一到家,王哲甫就把牆刷成了藍色,窗簾兒換成了橙色,所有白色的物品該藏得藏,不該扔的也扔了,連書本都收起來了。

雪兒終於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像一隻孱弱的小貓,不動,也不說話……三個月後,鄭一凡去王老師家彙報班上的工作,雪兒一首抱了雙膝,蜷縮在沙發角落裡,雙眼乾澀無神,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說起母親的不幸,鄭一凡低了頭,目光黯淡了許多。

雪兒開始一言不發,慢慢鬆開了手,伸首兩條細細的小腿。

後來坐在了沙發沿上,單手托腮,一雙大眼偶爾忽閃一下。

等鄭一凡要離開時,雪兒突然站起來,抱住鄭一凡的胳膊,“哥哥,在家……吃飯!”

這一舉動讓王老師驚住了,剛進門的王哲甫也愣住了,雪兒開口說話了。

雪兒的聲音很好聽,柔柔的,也很輕,像一隻喵喵求助的小貓,隻是斷斷續續的,撓得心尖上癢癢的,還有一點點疼。

鄭一凡一時手足無措,雪兒不再出聲,隻是抱著他的胳膊不放,眼睛裡掠過一絲亮光,望著還在發愣的兩位王老師,無助中更多的是期待……鄭一凡畢竟是個半大小子,被嬌小的雪兒抱住了胳膊,躲也不是,留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王哲甫一句話解了圍——雪兒,去給小凡哥哥準備一副碗筷。

雪兒馬上鬆開鄭一凡,跑進了廚房,翻出碗筷,打開水龍頭,反覆沖洗起來。

洗完,擦乾,放在餐桌上,動作有點兒笨拙,卻一絲不苟。

做完這些,又馬上過來抱起了鄭一凡的胳膊,還仰著頭,問“我能……叫你……小凡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