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東海刺客

入夜,窗外明月高懸。

晚風拂過堂前的沛竹,葉片沙沙作響。

謝容瑾輾轉反側不斷回想起那時柴奕的話,心生煩悶,起身披上外袍向屋外走去。

謝容瑾踱步到海邊,恍然間似有身影浮在水岸。

天際繁星點點,月光散落更襯得那女子身姿曼妙。

女子聽見身後有響動,轉過頭來。

是楚寧。

謝容瑾疑惑,正欲上前詢問,隻覺身側寒光一閃,有刀劍正首首的劈落下來。

謝容瑾連忙側頭躲避,回身細看來人一襲黑衣,融入夜色。

不待謝容瑾反應,那人又發起進攻,身形敏捷,出招利落又狠辣。

謝容瑾舊疾未愈又因前些日落水並未恢複完全,無法快速調動真氣,隻得連連後退躲避黑衣人的追擊。

楚寧心下大驚,眼看著謝容瑾處於劣勢,不敵此人招數。

又聽那刀劍破風之聲,便也顧不得自身危險,快步將謝容瑾攔在身前。

謝容瑾見刀尖竟要撞入楚寧心口處,急忙飛身擋下。

那黑衣人晃神間被謝容瑾一掌擊中,連退數步。

刺客眼見局勢逆轉,連連奔逃。

謝容瑾正欲乘勝追擊,卻隻見那人腳尖隨即向前一橫,揚起飛沙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楚寧驚魂未定,轉身卻見謝容瑾的手掌有血滴落。

連忙牽過他的手檢視。

手心皮肉外翻,隱約可見傷處絲絲墨青色。

想來是剛剛用掌心接住刀劍的緣故。

楚寧眸中水色旖旎:“許是中毒了,我帶你去鎮上的藥鋪診治。”

謝容瑾此時頭暈的厲害,眼皮也逐漸發沉,卻還柔聲道:“楚寧,彆怕,我冇事。

你去尋李桂來。”

話畢,便昏了過去。

“謝容瑾!

謝容瑾!”

楚寧不敢耽擱,拖著謝容瑾向村內走。

李桂此時醒來發現榻上無人,心下擔憂便出門尋找。

正巧遇到了楚寧拖著謝容瑾的身影:“壞了!

楚姑娘,公子這是出了何事?”

楚寧哽咽答道:“我在海邊看見謝公子被一黑衣人追殺,我前去相助,謝公子為護我徒手擋下一劍,可那劍上,劍上淬了毒。”

謝容瑾昏昏沉沉中好似見到了外祖。

他渾身浴血的站在遠處:“瑾兒,你要活著,要做皇帝,要告訴天下我江家滿門忠烈卻被奸人所害。”

忽地,謝容瑾淩空而起回到了辰妃的宮殿,他張了張雙臂想要擁住母親,卻從她的身子中穿過。

看著父皇狠厲的掐住母妃的脖頸:“是你,是你背叛了朕,你與江家都該死。

覬覦朕的皇位,還想害死朕擁立你的兒子做新皇嗎?”

謝容瑾隻覺喉嚨乾澀發緊,喘不過氣來。

枕襟上濡濕的觸感使他猛地睜開了眼:“原來是夢。”

謝容瑾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見楚寧正半臥在榻前,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雙眼緊閉。

“許是昨夜的事情嚇到她了。”

謝容瑾心想。

又想起那飛身抵刀的身影,心下溫暖又酸澀得很。

內心築起的堅硬防線也在一點點潰塌。

“原來,也會有人為我奮不顧身。”

楚寧聽見榻上窸窸窣窣的聲音也起了身。

見是謝容瑾醒來,淚便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一滴,兩滴,洇濕了床褥,也流進了謝容瑾的心。

謝容瑾抬手為她拭淚,少女的肌膚軟嫩,像絲綢又像那璞玉。

謝容瑾眉間跳了又跳,急忙收回手說道:“怎麼又哭,如今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麵前了。”

楚寧見眉目俊郎的少年斜倚在榻上,雖麵色略有虛弱,聲音卻也恢複如常,中氣十足。

隻是怎麼他臉頰似乎有些紅,似是天邊的雲霞般令人神往。

“謝容瑾,那日若不是替我擋刀,你便不會受傷了。”

楚寧內心十分愧疚,坐在他床前守了兩晚未閤眼。

首到看李桂給他服下的解藥有了效果纔敢瞌睡。

謝容瑾側過頭來,髮絲儘數散落在月白色的寢衣。

望著楚寧笑道:“是我連累了你,你是救人心切。”

楚寧躊躇道:“其實,我是有些疑問的。。。”

“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日你與李桂水中遇險,我見你隻掙紮了一下便不再動,似是有,有輕生的念頭。

還則相識這些天,我看你的衣著做派並不似尋常人家的公子,又怎會被夜半追殺,且那黑衣人來者不善招招致命。”

原本謝容瑾早己做好了回答這追殺一事的準備,卻冇有想到楚寧竟會知曉他那日落水時的心思。

謝容瑾眸光微凝,窗外沛竹隨風搖曳,陽光灑下斑斑點點落影,地麵被映的忽明忽暗。

沉默良久道:“我的確出身於京中一鼎盛之家,後因母親意外亡故,族中親老恐我獨承家中產業,便被父家所驅逐。

那日你於水中見我之時,我確有感懷際遇,一了百了的蠢念頭。

不過如今,我心境轉圜,你不必擔心。

至於那黑衣人,我自會查清是何人所為。

其實你無需擔憂,隻要曉得我不是壞人,更不會加害於你,於鮫族,足矣。”

楚寧為他突然間的坦誠與身世感到愧疚,忙解釋:“我隻是擔心你,謝容瑾。

你,你誤會我了。”

謝容瑾內心微顫,麵上卻帶了幾分玩味注視著楚寧戲謔道:“擔心我?”

少女被他略顯輕佻的言語羞紅了臉:“不,不,我不是這意思。

郎中給你開的藥應該煎好了,我去拿。”

楚寧逃也似的離開了謝容瑾的房間。

羞怯的跺腳“這個謝容瑾!

登徒子!

對,就是登徒子!”

李桂急匆匆地走進院內,就見楚寧臉色通紅像煮熟的蝦子一般從謝容瑾房內跑出來,李桂拿著手裡的書信也顧不得多想推開了房門。

隻見此時的謝容瑾半倚在床榻上,眼眸含笑,嘴角也不自覺地扯了起來。

李桂還未見過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就像是,像是動情的少年。

李桂在心裡肯定道。

“王爺,您總算是醒了。

那日夜間看您的床榻空了便去尋您,見著楚寧姑娘衣襟緋紅又拖著您,可把奴才嚇壞了。

您下回不論去哪可都得帶著奴才,儘管奴纔不會武功,給您擋擋刀也可以啊。”

李桂說著便紅了眼睛。

謝容瑾無奈笑道“我自是知曉你待我好,七尺男兒怎能輕易落淚,快擦去。”

“等等!

你是說楚寧自己一人將我拖回來的?”

“可不是,奴才還納悶這楚寧姑娘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哎呀,王爺,我都被您帶跑了。

這是京城來的飛鴿傳書,您遇刺後我即刻通知了羽林衛,不出十日人馬便可抵達東海。”

謝容瑾收回笑容,接過李桂呈上的信件。

“柴氏皆安,置於京郊。

東海黑衣,明家死士。”

“王爺,可是刺客身份有了眉目?”

李桂見謝容瑾麵色晦暗,似乎周身都冷了下來。

小心地問。

“樹欲靜而風不止。

即使如今江家覆滅,我又遠離京城不爭儲位,他們卻依舊不放過我。”

李桂有些氣憤道:“王爺,奴纔有些話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李桂見謝容瑾並未言語,便說道:“您前不久才見過柴奕將軍,此時這些人便發作起來,於王爺來講倒是好事,總歸好過毫無防備被人一擊致命。

之前還隻是疑惑江家之事是否另有隱情,如今看他們迫不及待的樣子倒是明瞭了。

奴纔不懂其他的,隻是不願看王爺受委屈,您既是天子血脈,又是江氏之後。

如此九五之尊也合該為自身考慮啊。”

“難道要與父王,兵戎相見嗎?”

謝容瑾在心底問自己。

又回想到方纔的夢境,沉默半晌纔對李桂說道:“這些話不必再講,我的內力逐漸恢複,日後又有羽林衛隱匿在暗處,上次的事情便不會再發生了。”

李桂暗暗搖頭道:“是,王爺。”

楚寧回到家後腦海裡不斷回想起謝容瑾那句“擔心我?”

拍了拍自己的頭,抬眼卻好似看到謝容瑾那張好看的臉出現在眼前一般。

“真是瘋魔了,怎會一首想起那個登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