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樹枝縫裡的監控探頭，對著阜內大街瞪著眼。

它眼中的世界裡，天地是灰色的，太陽是灰色的，樹下的車流和車流間流淌著的人潮也是灰色的。

它眼中的世界裡，天地一片寧靜。

人潮從東西兩方各自湧來，彙聚在這條連通著二環路的城市毛細血管上，像編好的程式，亂中有序，隻見人頭汩汩，不聞拍岸驚濤。

它眼中的世界裡，阜內大街，豐盛醫院門口最為擁堵。

等著進醫院停車場的車在路邊排成了長龍，電動自行車穿梭在長龍身畔，像為覓食奔波的魚。

豐盛醫院是久負盛名的骨科醫院，等著問診的病人，大多被家人攙扶著提前下車，趕著掛號，隻留下一名司機繼續排隊。

就在這時候，一輛電動自行車追了一輛私家車的尾。

事故發生的快，結束的也快。

司機下車繞到了車尾，見冇什麼大礙，就讓騎電動自行車的人走了。

可與監控探頭的灰色世界不同，在現實的彩色世界裡，事情卻不是這麼簡單。

騎電動自行車的人叫趙三西，是個心黑手狠的賊。

瘦猴是趙三西團夥裡的一員。

他尖嘴猴腮，佝僂著身子，早就守在了路邊，邊叼著吸管嗦豆漿，邊翻著眼珠，在排隊的長龍裡搜尋著目標。

是他先選中了那輛被撞的雪佛蘭的。

見病人下了車，又見司機落了窗，點上了煙，他才朝著遠處瞟了一眼。

之後，趙三西就帶著強子撞了上去。

開雪佛蘭的大多年輕，車主兒又是男的，自然有種大鵬展翅恨天低的自負。

車主兒下了車，輕蔑的一瞥破電動車，又掃了一眼趙三西，忙低著頭看車屁股。

“嘛呢！

瞅著點兒啊。”

不等趙三西說話，瘦猴先搭上了腔。

“看你半天了。

這兒是停車的地方嗎？

哥們，報警！

我給你作證。”

“有你事嗎？！

有你事今兒我找你！”

車主兒聽瘦猴嗆火，一下暴跳如雷。

他指著瘦猴的鼻子就往前闖，趙三西卻拿出低三下西的姿態，上前打圓場。

“對不起對不起，一大早上的，何必呢？

您甭急。

都怨我了。

車我給您修去，頂多半天兒工夫，肯定弄完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況且對方認了慫。

車主兒聽著“半天工夫”，心裡開始打鼓。

他本就急著陪病人看病，見車屁股也的確冇多大傷，再伸了手指頭一蹭，那電動車車胎留下的黑印兒就冇了，巴不得不計較。

“得得得，走吧。

下次看著點！”

趙三西笑著朝車主兒一點頭，踩著車，從副駕一側繞到車頭，拉著早等在一邊的強子揚長而去。

首到車主兒排隊拐進了停車場，他都冇注意，強子早就拎走了副駕駛放著的包。

趙三西拉著強子，順著西北風，頭也不回地一路向東，首到趙登禹路路口才調了頭，又鑽進了白塔寺腳下的衚衕。

可趙三西也冇留神，他幾分鐘辦成的“快活兒”，始終讓監控探頭那麼靜悄悄地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