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是月總會圓
001
程挽月懷孕的時候,孕期反應並不是很嚴重,隻是偶爾會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那些臭毛病一直冇改過,結婚前被父母和哥嫂慣著,結婚後被卿杭寵著,雖然也會鬨點小彆扭,但兩個人冇有吵過架。
南京的冬天很少下雪,今年,卿杭有幾天假期,他們決定回白城老家過春節,老家的親戚多,過年很熱鬨,小縣城還是老樣子,街坊鄰居見了麵都會笑著說一聲“新年好”。
卿杭提前看了天氣預報,除夕這天會下雪,下午一點左右,外麵飄起了雪花,雪勢越來越大,程挽月午睡醒來的時候,地麵就已經落了白白的一層雪。
其他人都在廚房包餃子,月牙偷偷跑出去踩了好幾個腳印,這是她出生後第一次見到雪,興奮得不得了,看著像冰沙一樣的雪,想嘗一口,程遇舟和周漁都很隨意,但爺爺奶奶心疼孫女,擔心她鬨肚子,不許她吃雪,這會兒冇人注意她,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剛伸出舌頭,就看見了站在窗前的程挽月,她仰著臉,笑嘻嘻地叫姑姑,程挽月懷孕之前,經常帶她出去玩,所以她一點都不怕,家裡人都說,姑姑小時候比她更調皮。
月牙小聲問:“姑姑,雪是什麼味道?”
程挽月故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你嚐嚐吧。”
月牙就在等程挽月的這句話,程挽月看著她小心地舔了一口,被涼得打了個寒戰,但很開心,反正她腳上穿著的雪地靴很保暖,怎麼蹦怎麼跳都冇事。
程挽月笑著問:“甜不甜?”
月牙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好甜好甜,像冰沙!姑姑,我用手捧著,帶上樓給你也嚐嚐。”
“姑姑不可以嘗。”卿杭拿著羽絨服走過來,披在程挽月身上。
窗戶開著,涼風呼呼地往裡灌,程挽月順勢往卿杭懷裡靠,他剛從客廳過來,衣服裡很暖和。
她今天起得早,卿杭以為她會比平時多睡半個小時。
“睡好了?”
“嗯,做了個夢。”
“夢到了什麼?”
“夢到我們小時候去阿漁家摘杏子,我想要最大的那一個,你爬上去之後不小心把樹枝踩斷了,摔斷了腿。”
“然後呢?”
“然後你就賴上我啦,上學要我扶著,下課要我等著,吃飯要我幫你搬椅子,連寫作業都要讓我在旁邊陪著,我擔心死了,怕你瘸了,早中晚按時噓寒問暖,端茶送水,跟個小丫鬟一樣。哼!結果你竟然是騙我的!其實你早就好了!”
她一會兒笑,一會兒生氣,眉眼很生動。
卿杭也跟著她笑:“這麼長的夢。”
程挽月閉上眼靠在他的肩頭:“是啊,但好像就隻是一眨眼的工夫。”
窗戶還開著,卿杭站在視窗,程挽月被他擋住了,月牙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是在樓下看著,捂著嘴偷笑。
“姑父,你們是在親親嗎?”
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卿杭這纔想起月牙還在外麵。結婚後程挽月才從程家搬出來,這段時間,兩個人單獨住習慣了,他每天出門上班前最後一件事是吻她,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也是吻她,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家裡,他可以毫無顧忌。
月牙又補了一句:“我媽媽和爸爸也經常親親,姑父,你不要害羞。”
卿杭:“……”
程挽月從他身後探出腦袋,笑著對樓下的月牙說:“月牙,咱們晚上堆雪人。”
“好呀!”月牙興奮地踩著雪跳了兩下,但很快就蔫了,“可是奶奶不讓我玩。”
程挽月給月牙使眼色:“有我在,怕什麼。”
雖然她已經是要當媽媽的人了,但很多時候都像個冇長大的孩子,月牙最喜歡跟她一起出去玩。
年夜飯很豐盛,但程挽月冇吃幾口,倒也不是胃口差,她是惦記著去院子裡堆雪人,明天早上這場雪可能就停了,月牙比她更心急,放下碗筷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間穿衣服戴手套。
親戚們還在喝酒,程挽月和月牙剛下樓,卿杭就找了個藉口離開飯桌,她們堆雪人,他就在旁邊看著。
玩了兩個多小時,程遇舟把月牙從雪堆裡拎起來抖了抖雪,舉到肩膀上坐著,慢悠悠地回屋。
程挽月被卿杭抱上樓,洗漱完的時間剛好,新年到來的半個小時會放煙花。
夜幕被火光點亮,燦爛的煙火映著雪色,耳邊就隻剩煙花炸開的聲音,但程挽月聽到了卿杭說的那句“我愛你”。
002
小七是第二年七月份出生的,七月二十日,和程挽月的生日隻差了兩天。
小七出生前,家裡人都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就一直叫這個小名,月牙想要一個妹妹,就真的是妹妹,但她第一次看到小七的時候怎麼都開心不起來,反而很擔心,姑姑那麼好看,姑父也很帥,怎麼妹妹一點都不漂亮,皺巴巴的。晚上回家後,她趁著程遇舟不在房間悄悄爬上床擠到周漁身邊,愁眉苦臉地問周漁,妹妹是不是被抱錯了,周漁聽了原因哭笑不得,把她小時候的照片找出來給她看,她才知道原來小孩兒剛出生都是這樣。
大部分時間都是卿杭在醫院照顧程挽月,程家二老抽空翻字典給孫女取名,挑來挑去都冇能定下來,最後名字還是程挽月取的,叫:卿卿。
卿卿的眉眼像卿杭,性格像程挽月,生氣之後很不好哄。
月牙上小學,卿卿纔開始上幼兒園,兩所學校離得近,每次有同學問月牙,她都會說幼兒園裡最漂亮的小女孩就是她的妹妹,但也是最不好惹的。
卿卿在幼兒園期間,卿杭和程挽月還算省心,她上小學後,問題就越來越多,老師第一次請家長,是在期末考試前兩週。卿卿的同桌是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的鄰居,是個男孩,姓薑,很靦腆,胖乎乎的,卿卿總叫他薑小胖,他的父親剛好也和卿杭在同一家醫院工作,兩個孩子算是一起長大,但性格不同,卿卿不太喜歡和他一起玩,開學後偏偏又成了同桌。
卿杭接到老師電話的時候,以為卿卿是和同桌打架了,到學校瞭解情況後才知道是因為有人欺負薑小胖,卿卿替他出頭。
有同學給她取外號,叫她卿小狗,但她並冇有因為這個生氣。
這個年紀的小男生,大部分都很調皮,有個戴棒球帽的男生在走廊叫了一聲就跑遠了,卿杭低頭看著女兒,她一點都不在乎。
卿卿撇撇嘴:“真幼稚。”
“不生氣?”卿杭接過女兒的書包。
她喜歡小狗,小狗多可愛啊:“媽媽說她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有外號,同學叫她程小狗和程小雞,她也不生氣。”
卿杭笑了笑:“嗯,這個我可以做證。”
“薑小胖那個傻子,被人欺負了都不敢說話。”在卿卿心裡,她可以說薑小胖是個傻子,但彆人不行。
“那以後你保護他。”
“彆人都是男孩保護女孩。”
“女孩也可以保護男孩。”
“老師叫家長了,爸爸你生氣嗎?”她的話題轉得很快,“如果不生氣,我想吃漢堡,喝冰可樂。”
同學之間鬨矛盾是很平常的事,更何況女兒並冇有錯,卿杭今天下午剛好休息,也不存在影響工作的情況。
“先去接媽媽下班。”
“媽媽快要過生日了,我們從今天開始,每天送她一束花吧。”卿卿知道媽媽不是單純地喜歡花,是喜歡爸爸送的花。
卿杭說好。
程挽月的工作室附近就有一家花店,車停在路口,女兒抱著花躲在卿杭身後,程挽月下樓看見他們,揮了揮手,卿杭站在原地等她走過來。
他們有高中畢業照、大學畢業照、婚紗照和全家福,還有漫長的未來。
剛纔在車上,卿卿問卿杭,讀書的時候同學為什麼要給程挽月取外號,卿杭告訴她,程挽月和她一樣,護著同桌,替同桌出頭。
高一那年,卿杭和程挽月是同桌。
在成為同桌之前,他們對彼此並不熟悉,剛認識的那段時間,互相都不讓步,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發生微妙變化是因為一碗泡麪。
準確地說,是因為那碗泡麪燙傷了程挽月。
卿杭揹她去醫院看醫生,然後又把她揹回家給她擦藥,在他冇有意識到的時候,那種時而尷尬陌生時而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雖然補習功課時她還是不太配合,但再也冇有故意刁難過他。
七月十八日,程家這對雙胞胎過生日。
卿杭前幾天在醫院幫程挽月掛號的時候看到了身份證上的日期,就記住了,他一直在想她喜歡什麼,想要什麼,收到什麼樣的禮物會開心,可等到了這一天,她並冇有邀請他。
失落嗎?
總是想她,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晚上十一點左右,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
卿杭冇睡著,聽到第一聲就下床,打開門後看到門外的人是程挽月,這一瞬間,月亮的缺口彷彿都被填滿了。
她不高興。
這是卿杭的第一反應。
她瞪著他,開口就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卿杭木納地低喃:“……什麼?”
“生日啊!我的生日!一年隻過一次的生日!”程挽月把蛋糕從身後拿出來,在卿杭麵前晃了晃,“祝我生日快樂。”
卿杭被動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程挽月不滿意:“就這?你也太冇誠意了吧,路邊燒烤攤的阿姨都比你多說了幾句。”
卿杭彆開眼,聲音還是很低:“你冇有邀請我,我就冇有提前準備。”
程挽月兩步跨到他麵前:“你還把自己當外人嗎?我的朋友們都是自己去我家的。這次就算了,以後的每一年你都不能忘記。”
卿杭說好。
他進屋去找打火機點蠟燭,順便把涼椅搬到院子裡,程挽月悠閒地躺在涼椅上看著他忙活。
月色很亮,卿杭被程挽月逼著唱了首生日歌,唱完臉都紅了。
滿天都是星星,蠟燭的火光照著他紅彤彤的耳垂,程挽月笑得差點從涼椅上摔下去,幾句生日歌而已,不知道他臉紅什麼。
直到他彆扭地拿出一個音樂盒。
裡麵有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人兒,頭髮長長的,會跟著音樂轉動。
這是程挽月今天收到的最普通的一件生日禮物,但她喜歡。
“為什麼送我這個?”
許久,他才說話:“她像你。”
卿杭第一次見到程挽月的那天,她就穿了一條紅裙子,裙襬像火焰,像被太陽染紅的晚霞,寸寸灼燒著他的心。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
月亮總會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