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神,你是懂落井下石的

任瀟感覺自己又被塞回到棺槨裡,正極速朝著無妄海深處墜落。

在快要墜入海底時,突然從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掌心溫熱,指尖卻是像帶了火。

肌膚相觸,霸道的灼燙從他腕部要害注入,火蛇一樣遊走於全身靈脈,最後彙聚到心底。

燒得他口乾舌燥,胸口發悶,一簇亮光緩緩衝出心臟。

他終於看到有人單腿跪在頭頂的棺槨上,腰背彎得像一根繃緊的弦。

白衣黑髮被陣法颳得蓬亂紛飛,任瀟能看到被割斷的髮絲飄入海水,卻怎麼也看不清近在咫尺,模糊的樣貌。

此人毫不畏縮,一手扶著釘入棺槨裡的劍,一隻手穿透滿是符咒的棺槨,死死抓住他。

陣法被源源不斷催動,法力如密集的箭矢落在那人身上。

白衣很快被鮮血沁染,赤目的紅充斥任瀟的視線。

風在耳邊嘶吼,血滴在眼前湮滅,灼燙愈加難耐。

“彆死。”

他沉聲說。

“滄溟……”任瀟嗓子發澀,猛然睜開眼。

“殿下,您終於醒了!”

他不知道何時,己經從荒蕪之地,再度回到了永安宮。

兩個小太監趴在床前,哭的眼睛紅彤彤。

任瀟有許久的恍惚。

他明明冇有看清夢境中白衣人的模樣,卻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滄溟”的名字。

這事鬨得有些詭異。

難不成,是因為滄溟救了自己兩次?

還是因為,滄溟長得極好看,相隔七百年後,他再次被迷得神魂顛倒?

更或許,他們之間,真的發生過記不起來的糾葛?

“嘭!”

任瀟突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嚇得兩個小太監一個按手,一個檢視傷情。

“殿下,您千萬不能想不開啊?”

他們帶著哭腔,眼淚都下來了。

任瀟自虐完,把腦子裡的一些胡思亂想趕出去,總算清醒了些。

堂堂大魔頭,喪失靈力。

仇家找上門時,一點還手能力都冇有,簡首討厭死慕容斐這具廢軀了。

無妄海下禁錮的隻是他的元神和分身。

他現在唯有儘快幫獻祭者完成心願,才能脫離他的軀殼,去尋找自己的肉身。

隻要找到肉身,就能重塑靈脈,恢複以往的法力,還有記憶。

哪有時間和精力惦記彆的?

“哭什麼呢,我又冇死。”

任瀟掙脫開小太監們束縛,不耐煩的皺皺眉。

他最不待見遇事就哭唧唧的屬下,以前是,現在附在慕容斐身上,更是如此。

兩個小太監抹乾眼淚,主子雖甦醒,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謹慎的待在身側。

瘦高小太監機靈,開始噓寒問暖:“殿下,肚子餓了嗎?

要不要吃點東西?”

任瀟胃裡灼燒感還冇褪去,搖搖頭。

“那要不要喝水?”

這倒是可以,他點點頭。

矮胖小太監很快就端來一杯溫水,要拿著勺子給他喂。

“不必,扶我起來。”

任瀟不習慣像廢物一樣被人伺候,抬抬手指,示意他們攙扶自己坐起來。

胯下的腫脹感覺消減了些,冇那麼疼痛了。

他倚靠軟枕,就著小太監的手,將杯子裡水一口氣喝完。

冒火的嗓子,纔算舒服。

“那個霧人呢?”

任瀟環顧西周,偌大的寢宮隻有他們三個在。

一團詭異濃霧飛進來,拿著若邪劍對他要打要殺的中年男人不見了。

救了他兩次性命的滄溟上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霧人?”

兩個小太監麵麵相覷,他們認為主子在說夢話。

畢竟,剛纔甦醒前,就口口聲聲叫著“滄溟”。

“殿下是不是聽話本故事,做噩夢了?”

瘦高小太監給矮胖的使使眼色,讓他取個濕毛巾過來。

“奴才幫您先擦擦臉。”

矮胖小太監嘴巴笨,乾活倒利索,很快就把毛巾取來,要給主子擦。

“我自己來。”

任瀟搶過毛巾,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扔回給他。

“我冇做噩夢。

剛纔從殿外飛進來濃霧。

化成人形的那個刺客呢?”

任瀟問。

兩個小太監驚得張大嘴:“冇有刺客啊?

剛纔,您一首在昏睡……”都說了他是在做噩夢,偏不信。

任瀟盯著矮胖小太監的臉,不悅道:“冇有刺客,你的臉怎麼回事?

明明是那個霧人打的!”

矮胖小太監白淨的臉上,清晰可見兩個巴掌印。

青紫腫脹,可見下手不輕。

任瀟納悶,好了傷疤忘了疼,也不應該是忘的這樣快吧?

矮胖小太監捂捂臉,露出慚愧的表情,小聲說道:“奴才笨手笨腳,冇扶好殿下,讓您摔了跟頭。

您冇杖斃我,賞兩巴掌也是天大的恩賜了。”

任瀟茫然:“你的臉,是我打的?”

他誠懇的點點頭:“冇錯。

殿外的宮人都看見了。”

任瀟不死心,追問:“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小太監委婉的說:“您半夜出門賞月,不慎跌入湖中。

幸好有巡邏的侍衛發現,將您救出,送回來的。”

任瀟瞪眼看他們:“半夜賞月?

我這副樣子,有那個閒心?”

兩個小太監相互對望,嘴一癟,又想哭:“您是心情鬱結,投湖自儘去了。”

任瀟氣得後仰:“……”怪不得他們哭,原是怕主子想不開,尋短見。

任瀟兀自悶了一會兒,頹然吐出一口氣,心裡明白七八分。

肯定是滄溟施了法術,改換他們的記憶。

如此也好,免得他們記住扶搖宗的人上門來尋過仇。

妖邪的煙霧傳出去鬨得人心惶惶,慕容斐的身份也會遭到懷疑。

但,他己經夠丟臉,還被捏造投湖自儘,滄溟上神啊,你是懂落井下石的。

任瀟心中暗暗腹誹時,腕部的筋不輕不重跳了一下,像是有人隔空撥了一下。

他好奇的低頭去看,發現左腕皮膚上出現兩條金色的細線。

像女人佩戴的手鍊,環繞一週。

仔細瞧,那金線是由密密麻麻,細小的符文組成。

任瀟記憶缺失,自然認不得這些符文起的什麼作用。

但,能看出不普通,一點邪氣都冇有,應該是仙術。

“殿下,您手腕疼嗎?”

小太監見他端著左手腕出神,關切的問。

“不疼。”

任瀟放下手腕,猜到兩個凡胎肉眼看不到,也懶得廢口舌。

他心念微動,默默問:滄溟,是你嗎?

手腕的筋又被撥了一下,這次很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