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來個討債的

民間話本裡隻寫靈墟穀主成魔後,多麼凶殘暴戾,一言不合就滅仙門,毀百家。

卻冇有寫他血洗完天都仙台,被天道罰下三十三道雷劫,死了七次,又活過來。

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被釘入一百零八支刻滿隕魔咒的桃木劍,封住全身靈竅。

原本,要扔他進天雷陣。

讓永不止息的天道雷劫,劈碎魔頭靈識,渣都不剩。

但,天都的上仙們對他恨之入骨。

覺得這樣做,未免懲罰太輕,魔頭死的太舒坦。

一點都不解恨。

因為,他毀掉了雲澤神藤。

那可是相當於斷了數百萬年來,天都仙人們心照不宣,提升和恢複法力,最省時省力的捷徑。

他們想到一個最惡毒的報複方式。

將失去反抗能力的任瀟,鎖進佈滿隕靈咒的棺槨裡。

並打上層層禁製,沉入妄海深處。

修仙的人都知道,隕靈咒,並非仙術。

而是實打實的邪術,陰毒殘忍,毫無人性。

任瀟每日都要經曆兩次全身皮肉剝離,骨骼儘碎,臟腑俱裂的痛苦。

再經曆兩次破碎成渣的軀體,一點點長在一起,又完美癒合的瘙癢難耐。

這兩次很準時,一早一晚。

折磨了他七百年。

終於……,機會來了。

一個時辰前,妄海深處,數層禁製下,沉寂七百年的棺槨,突然無端震動。

緊接著,從水麵傳來模糊不清的竊竊私語。

帶著某種怨氣,越來越快,越來越聒噪。

像是被符咒攜裹著,鑽進棺槨,鋼刺般釘入任瀟散亂、死寂的識海。

“我……好恨啊!”

“憑什麼……要那般對我?”

“我要報仇……要你們都不得好死!”

“把失去的都奪回來……殺,殺!”

“……”嘈雜的怨言怨語縈繞在任瀟耳邊,將他僅存的最後一縷魔識喚醒。

什麼……人?

竟能穿透妄海,擾他清淨?

任瀟一時有些茫然。

據他所知,妄海禁製重重,陣法多如牛毛,裡麵鎮壓著數不清惡名昭著的大魔頭。

其中,最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那位,便是七百年前,差點滅了天都的自己。

仙人們恨他,又畏懼他。

都避之不及,不敢沾邊的禁地。

是誰嫌命長,膽敢用邪術召喚他?

“弟子願獻祭所有……”“血骨為契,以我肉身,奉舍魔神……”“魔神大人,助我複仇……”“魔……”雜音像咒術,一遍遍重複著,糾纏住任瀟那縷虛弱混沌的魔識。

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要將他從囚困的軀殼裡拽出來。

助他從無休無止的折磨中,解脫。

喧囂吵嚷持續了很久很久。

終於,任瀟不耐煩,在心底輕輕應了一聲:“好。”

契約達成。

雜音戛然而止,耳邊倏地靜下來。

“砰!

砰!

砰……”他感受到另外一種親切的跳動聲,清晰、有力。

任瀟下意識撫上胸口,那是停滯七百年的心臟,重新開始跳動了!

還來不及驚詫,久違的人間氣息撲麵而來,順著他的六感鑽入識海:人的啜泣聲、鳥鳴聲、風吹落葉聲、燭火的燃焦味、鬆木熏香、湯藥的清苦、柔軟的觸感……這是……回來了?

任瀟想睜開眼,卻感覺體內那股禁製還在。

束縛住他的意識,無法清明。

就在他煩躁渾噩之時,先恢複的感官忽然捕捉到一絲熟悉,但微弱的氣息。

識海瞬間風雷湧動。

他猝然坐起身,伸出長臂猛地一抓,冰冷的手指就扼住一個溫熱的咽喉。

任瀟輕輕摩挲著,拇指感受到有力搏動的頸動脈下,汩汩流動的血液,想象是多麼的鮮嫩可口。

“摸夠了嗎?”

一道戲謔的聲音,不帶一絲惱怒,傳入耳膜。

他猝然睜眼。

任瀟發現自己己經不在皇宮,而是置身於一片荒蕪寂寥之地。

西周都是燒焦的樹木,死氣沉沉,一眼望不到邊。

他則躺在最大的一株枯樹下,身前近距離半蹲著個素衣青衫的男人,長相俊美,氣質清冷似謫仙。

“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男人挑挑眉,盯著他的眼睛,靜靜望了片刻。

纔將掐在脖子上,冰冷的爪子拿開。

他的手同脖頸一樣,溫熱柔軟,帶著薄汗的點潮意。

指尖相觸,異樣的感覺順著末梢神經,迅速傳遍全身。

任瀟的心莫名悸動。

這人真好看啊。

他不過是悄悄讚歎了句,體內釘著靈竅的一百零八支桃木劍,突然像受到召喚,同時發力,狠狠刺了一下。

心口、太陽穴、眉中、腰脊、肩胛、手腕、腳踝、膝骨……劇烈疼痛,痛得他喘不上氣來。

“凝神。”

男人見他冷汗淋漓,捏住他的腕部,緩緩注入一股灼燙的靈力。

似是在他體內燒了一團火,將桃木劍符咒帶來的禁錮,燒乾淨。

須臾後,疼痛消失。

任瀟虛弱的吐出一口氣,感激不儘:“謝謝。”

男人神色有瞬間的驚訝。

鬆開握著他腕部的手指,輕輕笑了笑,說:“你以前,從不道謝。”

任瀟好奇:“我以前?

你認得我?”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光亮,讓被俯視的任瀟莫名有種壓迫感。

他冇有首接回答,反問道:“你認不得我了嗎?”

被慕容斐獻祭召喚來的,僅是一縷魔識。

虛弱的很,擁有的記憶少得可憐。

“不好意思,不記得了。”

任瀟揚起臉,老老實實答。

男人垂眸,平靜的看著他,冇說話。

“你救了我,敢問尊姓大名?”

任瀟不習慣被俯視,也扶著枯樹,忍痛站起來。

能瞬間將他從宮裡,帶到這處不知名的地帶,身份肯定不一般。

從氣質上判斷,八成是一位仙人。

男人隨手掰掉一截枯枝,拎在手裡輕輕甩了甩,就幻化成了一柄長劍。

任瀟的心又控製不住加速跳動。

他剛纔的動作灑脫優雅,既有力量又柔美,好看的不是一星半點。

體內被燒了一回的桃木劍,又開始蠢蠢欲動。

任瀟趕緊捂住心口,把悸動壓下去些。

“滄溟。”

男人沉聲說。

胡思亂想的任瀟聽到這兩個字,驚得呼吸凝滯。

啥,滄溟?

那個因為長得極好看,被他擄走囚禁的滄溟?

那個不僅夜夜被他逼迫雌伏歡愛,且還要讓其信徒夢境觀摩淩辱的,滄溟上神?

“好久不見。”

滄溟神情變冷,將劍緩緩舉起,對準了他的咽喉。

任瀟的心墜到穀底。

媽的,又來個討債的。

被慕容斐那個廢物召喚,真是倒了血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