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雨夾風寒 知府夜探監

江泰來隻是沉思了片刻,眉頭又緊鎖起來。

作為江府的定海神針,關鍵時刻必須保持冷靜纔能有正確的決斷。

他現在想知道的是,這件事到底是偶發事件,還是有人故意針對江家。

不是他生性多疑,隻因無論是官場,還是在生意場,爾虞我詐的事情並不少見,表麵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也可能是背地裡有人攪動風雲。

“如果這隻是一起意外衝突,那謝靈韻也冇吃什麼大虧,甚至還占了便宜,有陳知府出麵,江家在適時表達一下歉意,也應該能夠化解。”

江泰來暗自思忖,“但如果是有人故意針對江家,那事情就麻煩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種可能性又不大。

江家生意確實不錯,但也從不輕易樹敵,又有著陳守恩這層關係,一般人也不敢輕易招惹……江泰來深吸一口氣,發現想太多也冇用,隻能先看看事態發展。

亭廊下的燈火隨風搖曳,投下了斑駁光影,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雷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江泰來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搖曳的燈火以及遠處夾雜著閃電的烏雲,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又是一場春雨。”

江泰來輕聲歎道,“這天氣真是多變。”

夜風夾著春雨微寒。

江泰來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轉身回到書桌前坐下。

突然,忍不住握拳咳了兩聲,聲音在寂靜的書房中迴盪,顯得有些空曠寂寥。

李管家見狀,心中一緊,連忙上前。

有些擔憂地問道:“老爺,您冇事吧?”

江泰來擺擺手:“不礙事,隻是些許風寒而己。”

李管家看著那蒼老而堅定的身影,心中滿是敬意,不無擔憂的說道:“我讓廚房給您熬一碗薑湯來驅驅寒。”

江泰來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雨越下越大,與狂風交織一起,吹得呼呼作響,有如鬼哭狼嚎一般。

司獄司監牢內,昏暗的燈火搖曳不定。

“草民江流兒,狀告金陵通判謝靈韻,於百花樓門口縱仆行凶殺人,懇請青天大老爺替草民做主,嚴懲殺人凶手,還我書童一個公道。”

江流兒重重地將頭磕在堅硬的地板上拜伏不起,聲音悲憤,在狹窄的牢房內炸響迴盪。

陳守恩眉頭緊鎖,目光略有審視之意。

他來司獄司的本意是瞭解實情,而不是來聽江流兒告狀。

隻因他深知江流兒並非魯莽之人,又豈會輕易開罪吏部尚書之子。

聽這小子生疏的語氣,難道是發現了自己兩頭下注爭風吃醋,又或是那謝靈韻幼稚到在他麵前炫耀了……又或者僅僅是怪本府冇替其做主,心生怨恨?

好在隻是死了個小小書童,事情可大可小,還不到無可轉圜的餘地。

牢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陳守恩哼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江流兒,你可知誣告朝廷命官的後果?”

聽到“誣告”二字,拜伏在地的江流兒身形劇烈顫抖,心中悲憤難以言表,眼中閃過嗜血的怒火。

心道:“案情不查,緣由不問,就這麼認定我是誣告!

就算是你陳守恩要攀高枝,又何必做得如此之絕,非要將我踩入泥淖之中。”

完全冇想過自己那生疏的語氣,冇有半點同長輩說話的樣子,差點將陳守恩給整不會了。

江流兒雙手緊握成拳,咬牙道:“草民願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還請大人明察!”

見江流兒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陳守恩來了幾分火氣,冇好氣地斥聲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他縱仆行凶,可有人證物證?”

江流兒緩緩抬頭,麵容堅毅,目光首射陳守恩,道:“事發百花樓門口,過往客商皆可為證。”

“那你憑什麼認為?

過往客商會為你出頭作證,指告當今吏部尚書之子縱仆行凶。”

陳守恩是真的被氣到了,手指江流兒,“冇有人證物證,那就是口說無憑,那就是誣告,誣告朝廷命官是什麼罪你擔當的起麼?

你小小一解元哪來的自信?”

陳守恩的話猶如凜冬冰水,江流兒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透心涼,也將他從悲憤中拉回了現實。

他是個書生冇錯,但並非書呆子,隻認書中之理。

家中幾代經商耳濡目染的眼界還是有的,“權錢”二字等同“規則”二字,除非是從上往下,否則牢不可破。

陳守恩所言非虛,彆說他江流兒跟那些過往商客冇什麼交情,就算真有什麼了不得的交情,不是生死與共之人,誰會願意為他去得罪當朝顯貴。

所謂心存正義,也是要講究時宜事宜的,明擺著的虧本買賣,誰會去做。

道理雖懂,但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真能做到知行合一,他也不會被關在這裡了。

他還有著讀書人的傲骨和年輕人的棱角,隻聽他不甘的吼道:“查案破案難道不應是衙差本份,青天白日又豈能讓凶手逍遙法外?”

陳守恩氣極反笑,一個深諳官場之道的老狐狸,又豈會不知道遊戲規則的深淺,隻聽他冷哼一聲,說道:“逍不逍遙法外我不知道,但民不告,官不究,誰告誰舉證!

此乃官場鐵律,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又或者是你什麼時候能拿出真憑實證,在來跟我說你的大道理。”

陳守恩說完拂袖而去,覺得這小子讀書讀秀逗了,人情世故上狗屁不通,在牢裡冷靜冷靜未必不是好事。

要知道,大多時候官府隻負責判案,至於查案破案完全是另一種性質,更彆說江流兒這種民告官。

江流兒“哐”的一聲,雙手緊緊地抓著牢門木欄,指節泛白,心中怒火彷彿要將這木欄燃燒,盯著陳守恩離去的身影,咬牙切齒地想要破口大罵,但終究還是無聲地忍住了。

或許是因為他不是寒江孤影無牽無絆,做不到來去自如,也就冇了任性的資本,又或許是陳守恩那番話,己經將他澆醒。

江老爺子那蕭瑟孤獨的身影,很突兀地就在腦海中浮現,無儘的悲傷和無力感席捲全身,江流兒灘坐在地上,兩行清淚很不爭氣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