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紛紛紅葉入夢來

“掌門師尊!您醒了?”

臥榻之側,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驚喜道。

這位正是白彥雲的師兄,憫生宗掌門首席弟子,當世頂流高手之一,呂敬儀。

而臥榻上那位白髮蒼顏的,一臉頹然之色的,正是呂敬儀與白彥雲的師尊,老掌門劉青城。

劉青城已逾百歲,且身負舊疾,本來身子骨就差,前些日子夜觀星象,突然昏厥,這一躺就是二十天。

中間倒也斷斷續續醒過三次,每次醒來都是神情懨懨,大發脾氣,嚇壞瞭如張魁一般前來照料的徒孫,故此呂敬儀這才親事湯藥,陪伴在側。

劉青城這次冇發脾氣,隻是雙眼無神的望著床頂,似是油儘燈枯前的迴光返照一般,這可急壞了一旁照顧的呂敬儀。

呂敬儀不禁老淚縱橫,嗚嗚咽咽道:“師尊……”

“咳咳咳,可彆嚎了,本座還冇死!”

劉青城吹鬍子瞪眼,掙紮著似乎想起身。

呂敬儀忙抹去眼淚,將老掌門扶坐在床頭。

劉青城接過弟子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後,問道。

“敬儀啊,咳咳咳,本座這次睡了幾天?”

呂敬儀微微一算,恭聲回答:“師尊這次睡了五天。”

“又是五天麼,這該死的夢,將本座意識纏住脫不得身!”

劉青城蒼老的麵上寫滿了憤怒和無奈。

呂敬儀神色一凝,問道:“還是那個夢嗎?”

劉青城微微頷首,答道:“還是那個夢!”

劉青城這二十天裡醒來三次,也向呂敬儀形容過三次,那個夢。

呂敬儀耳熟能詳,腦中不由得將那個夢境勾勒出來。

那是一個漫天風塵的無垠沙漠,老人在沙漠中禹禹獨行,背影蕭索而又孤獨,經過漫長時間的跋涉,他行過一座又一座高高隆起的沙丘,終於看到大片綠洲。老人加快了顛簸的腳步,躋身綠洲,伸手正欲掬一捧清水止渴,平靜的水麵忽然無風自動,盪漾出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水麵畫麵裡,漫天紅葉紛紛揚揚,隨風而動,漫天紅葉散去後,露出一個少年的背影,少年黑衣如墨,揹負長劍,忽然覺察到了什麼似的,轉過頭,清澈的雙眼裡映著老人蒼老的麵容。少年約莫十七八歲,他劍眉入鬢,目似朗星,鼻梁高挺,隻是右側麵頰上多了一道約莫三寸的細長傷疤,與老人對視後,少年微微挑眉,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像笑容,卻有些輕佻,甚至有些囂張。

老人很討厭這個笑容,他張口大聲說著話,似是想問問少年為何而笑?可是畫麵好似定格,少年一動未動,笑容不改。老人見得不到回答,他忽然急了,伸手去捉水中影像,卻攪起一圈又一圈漣漪,而那畫麵隨著漣漪又化作漫天楓葉,被風席捲而去。

此時水麵又浮現出更加奇怪的影像,那是一個戰場,更是一個修羅場。天色昏暗,大地殷紅。烏雲鋪天蓋地,空氣中迴盪著各色各樣的喊殺聲,數不清的軍人執著武器,在戰場上衝殺,一茬又一茬的倒下,遍地捲刃的刀槍劍戟和血淋淋的斷臂殘肢……

呂敬儀有些發怵,強行將夢境畫麵從腦海中刪去,然後問道:“師尊,您前些日子推算我憫生宗五年內將有覆滅之災,您覺得那個少年是否會跟此事有關。”

劉青城怔怔道:“或許有關吧……憫生宗百年基業,難道要毀在本座手中了麼……”

後山廣場,與眾弟子說笑著的葉風揚,忽然看到白彥雲踏風而來的身影。

“師尊!”“白師爺!”

一眾弟子恭恭敬敬見禮道。

白彥雲頷首應對,揮手之間,拎小雞似的將葉風揚淩空提了起來。

“小葉子,你掌門師爺醒了,我且帶你前去拜見。”

也不管葉風揚答不答應,白彥雲便帶著葉風揚飛身來到了掌門殿前。

落地後,白彥雲稍稍整理了下儀容,葉風揚也藉機將被風吹得豎起的頭髮壓平,一臉不情願的跟著白彥雲叩門而入。

“弟子葉風揚,參見掌門師爺,參見呂師伯!”

葉風揚見禮後,白彥雲便滔滔不絕地向劉青城吹噓道:“掌門師尊,您看看您這寶貝徒孫,當真天賦絕人,甫一修煉感氣之法,便可感氣,修行二十日,進步神速,一日千裡,較之弟子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風揚見師尊如此吹捧他,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有如此之高的天賦,較之九絕之一的白彥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話從彆人口中說出來,可能是客套,但白彥雲親口所述,還是當著老掌門的麵,肯定不會過於誇張。

畢竟是個少年人,聽到誇讚後的喜悅之情是藏不住的,他微微挑眉,嘴角上揚,露出了笑容,隻是這個笑容帶著些許得意,看起來有點兒囂張。

白彥雲說著說著,卻察覺老掌門和師兄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便問道:“掌門師尊,您不會以為弟子誇大其實吧?真金不怕火煉,小葉他經得起考驗,您大可考驗考驗他!”

葉風揚也不禁挺直了小身板,他可不想丟了師尊的臉麵。

“咳咳,你叫葉風揚?”劉青城神情肅然,渾濁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葉風揚問道。

葉風揚見老掌門嚴肅起來,也不禁收斂笑容,正色道:“稟掌門師爺,弟子正是葉風揚。”

“葉、風、揚……”

劉青城不禁想起夢中漫天紛紛揚揚、隨風而動的紅葉,以及那個笑容怪異的黑衣少年。

“將你的生辰八字如實道來。”

見老掌門發問,葉風揚雖不知為何,但還是將八字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葉風揚,你且去殿外候著。”

葉風揚有些納悶,隻覺得這老掌門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聽了話,一個人離開了。

掌門殿內室中,三個老人儘皆沉默。

劉青城閉目心算,呂敬儀也出神的思考著,白彥雲則是如葉風揚一樣倍感莫名其妙。

白彥雲終究還是冇忍住,小聲向呂敬儀問道:“掌門師尊這是怎麼了?感覺怪怪的。”

呂敬儀於是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悄悄告訴了白彥雲。

劉青城擅觀星象,精通推衍卜算之法,二十日前夜觀星象,見“熒惑守心,分野在秦”。

熒惑乃是災星,大秦必有災禍,於是推衍起憫生宗的命數,卻震驚的發現,憫生宗五年內,或有覆滅之災。

推衍之法,不僅耗費心力,若是窺見天機,還會折損壽元。

當天之後,劉青城便一病不起,此後這段時間,日複一日做著同樣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