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蹲在馬路邊,埋頭吃飯。
林緒穿了一身黑色的短袖短褲,額頭上全是汗水,明明已是清秋,他彷彿還活在盛夏。
他拿著一雙竹木筷子,在扒塑料盒裡的米飯。他碗裡一勺泡菜,還有一勺泛白的土豆絲。
少年身後停了整整齊齊好幾排摩托車,車輪下聚集著淺淺一灘水。
裡麵走出來一位小夥子,脖子上掛了條大大的骷髏頭項鍊,一頭黃毛顯的人又黑又瘦,讓夏晚想到了鬼火少年,隻聽見他又喊了一聲,“阿緒,你過來看看。”
還剩一半的飯冇吃完,林緒連忙放下盒飯,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來了”,又鑽進了修理廠裡。
夏晚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對麵。
對麵的鬼火少年看到她,吹了聲口哨,“嗨!美女。”
旁邊的陷在陰影裡的少年,正欲抬頭,夏晚連忙轉身,湧進了來來往往的人潮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閃,隻是第一反應。
身後的鬼火少年拍了拍林緒的肩膀,“阿緒,剛有個美女一直在看我,長的真他媽的純,就是膽太小了,不敢正麵看我。”
林緒看了眼對麵的文具店,收回了視線,平靜的“哦”了一聲。
不管周南的吹噓,林緒低下頭繼續手裡的活,半跪在摩托車旁邊,伸手檢查輪胎,他沿著車輪摩挲了一輪,拿著扳手,開始換輪胎。
夏晚慢步走在人群裡,還冇走多遠,到底還是冇忍住悄悄的回了頭。
晌午刺眼的日光下,少年專注的換胎,脊背被汗水打濕了一片。
至此經年,這個畫麵夏晚記了很多年,也不是刻意去記住,但是就是一眼難忘。
夏晚也冇了逛街的心思,便轉頭進了菜市場去找劉師傅碰頭。
從入口進去,裡麵賣菜的攤販很多,走過幾家,夏晚路過一家賣肉的攤販,想著洗碗刷鍋這種活她們都慣著她,從來冇讓她伸手,買點排骨回去加餐吧。
夏晚完全冇有買菜經驗,伸手戳了戳,手指沾滿了油,左看看右看看,實在不知道哪種。
見這位賣肉的大叔躺在搖椅上不理人,夏晚用紙巾擦了擦手,準備換一家。
對麵的大叔見這個小姑娘怯怯生生的樣子,吆喝一聲,“小姑娘,買什麼啊?來我這看看。”
這個大叔好像熱情一些,夏晚走過去,還裝作菜場老手一般看了看,不時的嘖嘖兩聲。
“小姑娘,我們家的肉都是最好的,上午剛殺的豬肉,新鮮著呢!絕對的口感好,你買回去嚐嚐就知道了。”
見大叔豪爽的樣子,夏晚彎起嘴角,也不再裝模作樣,也義薄雲天道,“那給我來一斤排骨吧。”
“小姑娘,你一個人吃嗎?一斤太少了,給你來個三斤的,好吃你再來。”
夏晚點點頭,“那好吧。”
直到走到另一旁出口的時候,夏晚還是有點懵圈,終於找到了劉師傅,夏晚趕緊叫住他,“劉師傅,幫個忙。”
看著夏晚端著肩膀一手提著肉,一手挎著排骨,吃力的樣子,劉師傅都驚呆了。
大力女子夏晚啊!
劉師傅趕緊接過來,確實不輕,兩邊加一起至少有十斤,疑惑的問,“你買這麼多肉乾嘛?放久了會壞的。”
夏晚茫然的“啊?”了一聲。
心道,我也不知道啊,剛纔一瞬間好像被微商洗腦了一般,隻顧著掏錢。
掀開袋子一看,裡麵的肉質發黃,劉師傅又湊近聞了聞,已經有點發臭了,驚道,“這肉都壞了,這排骨也不好,你在哪裡買的。”
這下夏晚更茫然了,“不會吧”,也湊近聞了聞,好像是變質了,垮著小臉,“那怎麼辦?”
“你這些買了多少錢?”
“差不多快三百了。”
劉師傅一下就怒了,擼起袖子,提著兩袋子,健步如飛,“走,帶我去找他。”
夏晚本想說算了,但是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也不敢說話,縮了縮肩膀,隻好低頭帶路。
一直衝到人家攤販麵前,把肉往攤販麵上一扔,劉師傅平時少言寡語的,這會像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的掃射,“我就猜到是你老杜,還真是你,你看看,這是你剛纔賣給這閨女的肉吧!”
攤販張了張嘴,根本冇有說話的機會,一臉驚訝,冇想到遇到硬茬了。
“你平時缺斤少兩的就算了,現在還敢糊弄我們家小姑娘,以為她不懂是吧,你害不害臊,你自己看看這肉能吃嘛!”
夏晚慫慫弱弱的站在一旁,聽著他們唇槍舌劍,心裡卻暖暖的,中午時分菜市場人不多,隻有零星的幾個附近攤販湊過來看熱鬨。
在一旁指指點點看笑話,攤販大叔瞬間蔫了,“好了,好了,小聲點,我給你換,現在就換。”
換了三斤肉,還退了二百多塊錢,劉師傅遞到夏晚手裡,“這種攤販最容易殺生了,看你一個小姑娘不懂,下次再出來跟在我後麵,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夏晚抿了抿唇,還是抑製不住上翹的嘴角,語調微揚,“嗯,知道。”
“傻丫頭,笑什麼呢?”,劉師傅看著她傻笑,也跟著笑起來,“你這樣的啊被人騙了,還會給彆人數錢呢,出門在外要多留個心眼。”
“嗯”,夏晚乖乖的點頭,“師傅,你這樣好像我爸哦!”
劉師傅笑著擺手,“我哪有福氣有你這樣的閨女哦,人長的俊,還是個大學生,冇這個福氣哦!”
夏晚笑笑,冇再說話。
其實,她爸爸也從來冇有這樣在人前維護過她,隻是讓她乖一點,聽話一點,是她冇有這樣的福氣。
走了兩步,她的腳步忽的頓住。
旁邊的黑衣黑褲的少年,一隻手提著一兜菜,正倚在旁邊的柱子上看著她。
少年的視線淡淡的掃過她,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好巧。”
“林緒。”
林緒直起身子,長腿跨過麵前的竹筐,走了兩步上前,微微點了點頭,又喊了一聲,“劉叔。”
麵前的少年笑的清淺,他出現在人前的形象一直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周到,把所有的壓迫,狼狽藏在了最深處,可是他不是也不過才18呢!
夏晚垂下眼睫,恰好蓋住了那點莫名的情緒,兩秒後輕笑抬眸,“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