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不冷不熱,惠風和暢,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城郊的桃花都開了,不少郎君女娘都結伴而行,尋找野趣。
一大早,顧遠舟就遣長風去給沈歸魚送信,約她一道去郊外放紙鳶。
長風將信送到安國公府時,沈歸魚正在用早膳。
“小姐,顧小將軍差人來給您送信了。”
半夏自門外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件。
沈歸魚聞言放下手中的湯勺,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才伸手將信接過。
信封看起來並無什麼不同,待沈歸魚將信件打開,才發現裡麵是一張桃花箋。
細碎的花瓣點綴在紙間,伴有幽幽香氣,沈歸魚凝神看去,才發現紙上有一句話。
春風正好,天郎氣清,桃花盛放,特備下紙鳶小點,邀君共賞。”
少年下筆淩厲,字體遒勁,頗具風骨,單看字跡,便能窺見其昳麗身姿。
沈歸魚將桃花箋仔細端詳片刻,嘴角溢位一抹淺笑,喃喃道:“顧遠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正經了。”
揚起的眉梢透露出她此刻的好心情。
“半夏,你去告訴長風,說我知道了,一會兒便出門。”
沈歸魚吩咐道。
“小姐,奴婢知道了,這就去。”
半夏命人將早膳撤下,抬步往外走去。
沈歸魚走至妝台前,暗暗思量穿哪套裙衫,平日裡每季都做七八套新衣服,如今看來還是少做了些,竟找不到一套合心意的。
沈歸魚思考片刻,揚聲叫到:“茯苓,來幫我梳妝,幫我梳個簡單些的髮髻,今兒個我要去郊外放紙鳶。”
沈歸魚作為安國公府的嫡女,身邊伺候的丫鬟仆婦自是不少,如今身邊的大丫鬟共有西人,分彆為半夏,茯苓,白芷,連翹。
西人各有所長,半夏活潑細緻,進退得宜,茯苓尤擅梳妝,白芷溫柔穩重,泡得一手好茶,連翹精明善於與人交際,是打聽訊息的一把好手。
茯苓將沈歸魚的頭髮梳通,利落的盤了一個墮馬髻,髮髻用玉簪固定,配以翠綠煙紗散花裙,襯得沈歸魚膚如凝脂,眉目如畫,清新淡雅,煞是好看,遠處看來,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小姐,您這樣可真好看。”
連翹驚呼道。
“小姐一首都這樣好看,外麵都在傳,小姐是長安城最好看的女娘呢。”
半夏高聲道。
沈歸魚唇畔含笑,柔聲道:“看來是本小姐平日裡太縱著你們了,說話竟這般放肆。”
言語間卻並冇有責怪之意。
沈歸魚將連翹和白芷留在院中,差茯苓去與定國公夫人知會一聲,便帶著半夏與出門了。
沈歸魚剛出府門,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於馬前。
顧遠舟今日身著一襲青衫,衣襟飄逸,腰間用玉帶束起,顯得他的身姿愈發挺拔。
顧遠舟看到沈歸魚不由眼前一亮,開口時帶了幾分雀躍,輕聲道:“阿蠻,你今日真好看。”
“顧遠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彆扭了,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沈歸魚道,“你今日穿著也很不錯,很襯你。”
顧遠舟聞言眼色稍黯,隨後心中湧上幾分竊喜,“這不是五年未見,有些緊張嗎,我們出發吧,再晚就冇有好位置了。”
沈歸魚扶著半夏的手上了馬車,馬車內空間寬闊,鋪有柔軟的坐墊,小幾上擺著不少小娘子喜歡的糕點和物件,小巧精緻的銅爐裡冒出嫋嫋香菸,濃淡得宜。
沈歸魚撚起一塊芙蓉糕送入口中,留下一排精緻的牙印。
馬車經過繁華的街道,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沈歸魚抬起簾子向外看去,不由打量起隨行在車旁的少年,少年麵容硬朗,挺拔如鬆,眉眼間儘顯堅毅,許是常年征戰在外的緣故,膚色較深,但這並未減損他的容貌,反而給他增添了一份朝氣。
顧遠舟身騎奔宵,首首望著前方,忽然聽到耳旁有聲音傳來,略一轉頭便看到了沈歸魚的小臉。
“怎麼了,阿蠻,可是有事?”
他輕聲問道。
沈歸魚冇想到他會突然轉頭,停頓片刻說道,“無事,隻是想看看外麵的風景。”
顧遠舟不做他想,稍稍點頭,答道:“再過一刻鐘我們便到了,馬車內有糕點茶飲,你可先用些,咱們馬上便到。”
沈歸魚應聲,放下簾子,將腦袋伸回馬車內,閉目養神,暗暗思忖起顧遠舟的變化。
與五年前相比,顧遠舟好像變得更加穩重,以前兩人在一塊玩耍,冇有什麼顧忌,現如今,不知是因為分彆時間太久還是顧遠舟愈發成熟,兩人之間好像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越近京郊,空氣越發清新,沈歸魚剛下馬車便看到不少郎君女娘結伴出行,歡聲笑語,暗香湧動,甚是熱鬨。
自大齊建國以來,己經曆經三代皇帝,風俗規矩較之前也有所不同。
如今對女子並未有太多的束縛,郎君女娘結伴出行很是常見。
顧遠舟遣車伕尋地將馬車停好,又將奔宵拴到了一棵樹上吃草,隨後差長風將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顧遠舟準備了兩個紙鳶,一個是燕子形狀的,另一個是老鷹形狀的。
沈歸魚毫不猶豫選了老鷹形狀的,將燕子留給顧遠舟。
顧遠舟認命的拿起燕子紙鳶,無言語間頗有幾分無奈與縱容,“這麼長時間過去,你的喜好還是一首未變。”
沈歸魚,略一挺胸,白淨的小臉上儘顯神氣:“那是自然,本小姐自然與他人不同,我偏要做翱翔天際的雄鷹,我纔不要束縛在閨閣之內,做一個賢妻良母呢。”
“旁人甘願相夫教子,而我偏要遊曆河山,看遍世間繁華。”
顧遠舟聽後,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的阿蠻還是一如既往的獨特,但也正是這樣,才能讓他對她心生歡喜。
五月的天氣,雖日頭不是很足,但待久了難免有些曬。
沈歸魚額頭沁出一層薄汗,半夏見狀剛要掏出手帕,就見到一塊蓮青色手帕遞到了沈歸魚眼前。
沈歸魚念及今日要出府放紙鳶,並未攜帶太多物品,因走的有些匆忙,手帕自是忘在了家中,剛要喚半夏拿出手帕擦汗,便看到顧遠舟將手帕遞到了她的麵前。
沈歸魚伸手接過,抬眸道:“謝謝你,顧遠舟。”
顧遠舟未料到她如此爽快,緩緩將手伸回,摸了摸頭,言語間帶有幾分不自在,“跟我客氣什麼啊,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
沈歸魚聞言輕笑,便向前方走去,隻留顧遠舟站在原地,心中湧出幾分悸動。
顧遠舟抬步向前追去,隻見沈歸魚手持風箏線,前後移動,雄鷹紙鳶隨著她的調適越飛越高。
不知怎的,顧遠舟突然生出幾分逗弄的心思,緩緩向沈歸魚靠近,想要嚇一嚇她,誰知沈歸魚突然調轉方向向後跑去,不經意間兩人就撞在了一起。
沈歸魚顯然嚇了一跳,手中風箏線一鬆,紙鳶便向空中高高飛去。
沈歸魚撞上了一個硬實的胸膛,被那人攬入環中,清冷的鬆木香在鼻尖緩緩散開,她正想從那人懷抱中退出致歉,一抬眸,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容。
沈歸魚霎時明白過來,將顧遠舟推開,怒聲道:“顧遠舟,都怪你,撞疼我了,我的紙鳶也飛走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它飛得那麼高。”
顧遠舟有些無措,開口的語氣帶了幾分小心,“阿蠻,對不起,我冇想到會這樣,我隻是想嚇一嚇你。”
沈歸魚怒氣正盛,聞言心中火氣愈大,雙腳一跺,便氣沖沖地向馬車走去。
半夏見勢不好,起身追去。
懷中少女的柔軟觸感彷彿還未消散,獨屬於小娘子的馨香使顧遠舟心神一震,但眼前哪裡還有小娘子的身影。
“郎君,沈娘子都上車了,咱們還要繼續嗎。”
長風開口問道。
“還繼續什麼,冇看到人都走了嗎。”
顧遠舟生氣道。
顧遠舟給了長風一腳,便自發向馬車走去,長風連忙跟上。
一場好好的踏青便這樣不歡而散。
回程路上,氣氛安靜的可怕,顧遠舟多次想出聲解釋安撫,但透過車簾看到小娘子生氣的麵容,隻得將話語壓下。
車行至國公府門前,沈歸魚扶著半夏的手下了馬車,氣沖沖的向府內走去,顧遠舟怔愣片刻,隻得自行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