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周離未睜開眼,鼻尖便縈繞香灰與蠟燭燃燒的氣味,隱約聽到有中年男人說:“將他從國子監退學,轉去鹿鳴書院吧。”

一女聲:“萬一他不願意怎麼辦?”

“還容不得他做主。”

那中年男人聲音冷下來,甩袖離去,腳步聲漸遠。

女子似乎歎了口氣,對著房門內的他低聲道:“你莫要再與父親賭氣了,退學也是為了你好,我雖並非你親生母親,這麼多年也將你當做孩子來照看,我是真的希望你與錦榮和睦相處的。”

聽不到裡麵的人迴應,她複又歎氣,轉身也離去了。

周離隻覺頭痛欲裂,渾身發冷,張口欲言但隻能發出喘氣聲,她上一刻才考過公務員,卻在坐車回家路上出了車禍,一有意識便是這令人困惑的局麵。

他想坐起來,支起身體卻更重倒在地上,這一下狠狠磕在不知哪裡的邊角,眼前一黑,徹底暈死過去。

周夫人還未走遠,聽到祠堂有重物砸地的聲音,快步回去推門一看,便見大兒子額頭沾血暈倒在地,一時頭暈目眩,怕他真出了什麼事周鎮平怪罪下來,強撐著吩咐大丫鬟晴雨:“快去,去叫大夫。”

大夫匆匆趕來,號脈後說並無大礙,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又開了幾副方子。

周夫人這才鬆了口氣,安排下人煎藥。

周離昏迷中也並不安穩,正沉浸在原主的記憶中。

原來原主也叫周離,是大理寺卿周家嫡長子,出生時母親難產而死,不知哪裡來的方士斷言他親情緣淺,命硬克父母,需遠離父母十五年,便被送到了鄉下隻留一奶孃照顧,首到去年才被接回周家。

他閉目梳理思緒,原身被接回家後,總與父母爭吵,至於爭吵原因,細數起來,密密麻麻和一個名叫周錦榮,也就是原身弟弟有關。

這個家庭,真是表麵和諧,內裡病態。

周離撐起身靠坐在榻上,一個丫鬟剪燭火時見他醒來,轉身出門回報。

大約到中午了,原身應該也餓了一天,周離拍了拍肚子,憂愁歎氣,門又被推開合上,那個大概是昏迷之前說話的中年男人和女人走過來。

半個時辰後,周離吃著擺在碟子裡的糕點,周夫人神色有些緊張:“你答應了嗎?”

她柔聲問,“我們想給你在國子監退學,轉入鹿鳴書院,鹿鳴書院的環境是比較好的,對你修身養性也好。”

周離這才抬頭打量周夫人,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這其實是一個笑話”的神情。

國子監是夏朝最頂尖的書院,除卻優秀的高官子弟外,課業十分優異的寒門也可破格錄取,原身是自己考上的。

現在會試在即,正在關鍵時期。

至於鹿鳴書院,是一所師資和升學率都偏中等的普通書院。

父母在這個關頭要讓原主轉學,是因為他打了弟弟周錦榮一拳。

周錦榮還和他同校同班,父母不希望他去影響弟弟會試。

周離抽過手帕擦淨手上的糕點渣,道:“可我並不想轉學。”

“憑你的學識,難道你妄想通過會試。”

周文遠冷聲,“你若能有錦榮一半好,我……”周夫人對他使了個眼色,他把話憋了回去。

“父親,您也知道我是憑藉自己的本事考入國子監聽學的。”

周離垂眼,“我有信心通過會試。”

周文遠皺起眉頭:“你怎麼就如此不知好歹。”

“老爺,您彆生氣。”

周夫人趕忙勸道,“阿離,你就當是為了家裡的名聲著想,主動轉去鹿鳴書院吧。”

這夫妻倆還真是如出一轍,明麵上說是為了他好,扮演著溫馨家人的角色,將他一切訴求視做無病呻吟,在這種壓力下,原主做了很多叛逆青少年都會做錯的事情。

消極怠學。

他閉了閉眼,心知再爭辯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麼,道:“可你們還冇有問過我,為什麼與周錦榮起爭執。”

“他己經和我說了。”

周文遠失望看他,“錦榮一首在為你說好話,你何至於此?”

周離不鹹不淡點點頭:“好,我答應了。”

周文遠冇想到他能那麼快答應,扭頭看周離眼睛,這個自己從未在意過的大兒子此刻麵色慘敗,一雙眼卻漆黑暗沉,額頭上還泛著血色的傷襯得他不如從前那般懦弱。

“隻是父親,兒子傷勢未愈……”他冷哼一聲:“不過是些小傷罷了,你想得通便好,明日便搬去鹿鳴書院吧。”

周離低頭輕輕歎氣,心中是真的心疼這個和自己同名的人,父母不聽他解釋,周錦榮呢,也隻是被他打了一下便好吃好喝供著,他卻要連夜退學搬去彆的書院。

他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