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嗒。”
鑰匙插進門鎖旋轉,一個男人走進,骨節分明的手摸上開燈處,燈亮了。燈光照耀下,男人消瘦的臉龐顯露,帶著些病態的蒼白,卻難掩其出眾容色。
隻是此刻,男人那淺棕色的瞳仁裡滿是死寂,如一潭死水冇有半點波瀾。
他靜默著走進臥室,關上門,這一次,冇有開燈,狹小而破舊的房間裡漆黑一片。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響起,男人割腕了。一片黑暗裡,男人斜倚在床邊,似乎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時間流逝,夜色漸濃。本就暗的小屋,再無半點光亮,似乎黑夜已將男人徹底吞噬。
“不要,葉雲眠,你彆死。”女孩帶著哭腔的呢喃響起,睡夢中的女孩額發早已汗濕,雙眉緊皺 ,手無意識地向前抓著,似乎這樣就能阻止什麼,卻發現徒勞無功,驚恐著醒來。
蘇玥寧木然地睜開眼,眼眶泛紅,神情呆滯,“又是夢麼。”蘇玥寧苦澀一笑,汗濕的手拍了拍臉頰,強迫著自己清醒。
她多希望這隻是她的一個噩夢,葉雲眠還好好地活著。
她多希望那個單薄的少年隻是在杭城因為太累而多睡了幾天。
她多希望那個總是陰鬱的少年能好好地再站在她麵前,告訴她彆怕。
隻是,那個叫葉雲眠的少年啊,再不會出現了。蘇玥寧心裡再清楚不過。因為那個少年啊,是她蘇玥寧親眼看著火化的。
在她回國的第三天,一個出現在她通訊錄卻從未出現在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亮起,這個號碼,是葉雲眠的,她知道。
隻是,她從未想過,這個號碼第一次撥給她卻不再是那個少年。
“您好,這裡是杭城公安,請問您與這個號碼的主人葉雲眠認識嗎?”
“是,我認識的。”
“是這樣,據我們勘查判斷,死者葉雲眠於9月21日晚於家中自殺身亡。由於他的親屬放棄認領遺體,且您是他手機通訊錄裡保留的唯一聯絡人,請問您可以過來暫時配合我們後麵的手續流程嗎?”
……
啪嗒,手機從手上滑落而下。記住地址後 ,蘇玥寧已聽不清那通電話後麵說了什麼,她隻記得當她跌跌撞撞攔了一輛車到達那裡後,那個瘦瘦高高的少年已經麵目全非。
他躺在常年低溫的殯儀館,沉默而安靜 ,麵容慘白,雙眸緊閉。
蘇玥寧手捂著嘴,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眼淚不知何時已沾濕她的臉頰,細微的哽咽聲從喉間溢位。
“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
“他的家人呢?”
“他父母已逝,我們能聯絡上的隻有死者的妹妹,但他妹妹放棄認領遺體。”
“那他的……怎麼處理?”省略的停頓無言,但在場的人明白,指的是什麼。
“火化。”
蘇玥寧顫抖著雙唇,她家人康健,從未親身經曆生離死彆的痛苦。
她未曾料到,她第一次經曆,便已痛徹心扉。24歲的少年,應如朝陽,朝氣蓬勃,或許正大學,研究生畢業,為工作忙忙碌碌,偶有抱怨,卻滿是少年人的生氣。絕不應如此刻,在冰冷的空間裡黯然失色,滿身死氣。
蘇玥寧從床上爬坐起來,換掉因噩夢而汗濕的衣衫,快速地打理好自己。而後,她出了門。少年已經離世,但他的骨灰不應被拋棄。
她要找到葉雲眠的家人。一定,必須,至少讓少年的屍骨有個真正的安身之處。
隻是天不遂人願,蘇玥寧走進電梯,嫻熟地按著電梯裡的樓層鍵,起初平穩向下,突然電梯開始極速下墜,蘇玥寧明白電梯失控了。
她迅速地按亮之後的每一個樓層鍵,希望電梯能在某一層停止下墜,減少對身體的傷害。
可是,冇有用。電梯仍然在急速下墜,蘇玥寧茫然地做出保護動作,內心卻有幾分清楚。自己怕是要骨折身亡了。
劇痛襲來,蘇玥寧眼前一黑,內心卻無對死亡的恐懼,甚至有幾分慶幸。
“葉雲眠,我來陪你了,你不是一個人,等等我,好麼?”
“爸爸,媽媽,哥哥……對不起。”
巨大的撞擊聲裡,少女的呢喃幾近無聲,卻飽含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