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每個人,活著的方式不儘相同。
來我們這吧,來家鄉啊。
思念讓我將人們帶回,故事如同金燦燦的荒野。
在這裡,得永生。
在這裡,暢快的活啊!
人們在跳舞啊,蟲兒在歌唱。
張開你的嘴吧,譏笑荒誕的太陽。
等到夜幕降臨,又是嶄新的一天。
這裡冇有痛苦,隻有無儘的疼愛。
故友們都在等著你。
他們會擁你入懷。
快回來吧。
快回來啊。
像水一樣流逝的青春,母親和你一起找回。
鑲嵌在眼睛裡的,是霧水還是露珠?
為了母親,為了所有生靈的家。
奉獻自己,奉獻他人。
太陽升起來了,黑暗留在後麵,但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
明夜,我們再度相逢。
下一次,我將親吻你的頭顱。
懸在高高的荒野呀。
月亮掛在天上,薄霧籠罩。
“不要慌張,有序前進!”為首的隊長望著前方坎坷的小路,手電的光已經幾乎熄滅。
“隊長,我覺得已經迷路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他身邊的士兵聲音有些顫抖。
這是進入荒野遊戲的第二天。
原本近50人的小隊已經僅剩10餘人。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
遊戲裡不過是一片巨大的原野,遠方依稀可見高闊的城牆。
遊戲目標:在荒野裡生存72小時。
啟程前,他們獵金小隊已經儲備夠了足夠的乾糧。
但在行進到一片彌著白漿的湖泊中時,揹著乾糧的勤務兵居然發瘋了,口中吐著綠色的水,唸叨著:“媽媽!媽媽!”就朝著湖水扭曲地奔去,身體也在觸碰到湖水的刹那消融。
隊長程虎一臉漠然,他說不許看!繼續走。
他們得去地圖上的庇護所。
湖泊變得安靜起來了,白色的皮在上麵伸展開來,滾燙地彌著白漿。
不知道為什麼,原野裡總是能聽到人講話的聲音。
從他們走過湖泊後,一直如此。
幽深的原野裡,彷彿一聲喘息都能被無限放大,更何況是說話的聲音。
不過,獵金小隊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對於遊戲內荒誕而恐怖的元素,他們心知肚明。
隻要不聞不問,活在最後一刻,哪怕隻剩心臟跳動,亦能從遊戲裡全身而退。
前行了約莫百裡,不和諧的聲音在隊伍裡響起。
“隊長,聲音好像越來越大了。”一個新來的小兵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程虎瞪眼過去,示意不要說話。
但那小兵好像冇有聽到一般,隻是雙眼空空,繼續說道:“隊長,聲音好像越來越大了?”
“隊長,聲音好像越來越大了。”
“隊長,聲音好像……”
嘭!嘭!
眼前的人雙耳炸裂,從殘體裡飛出一堆人麵蠅來。
“聲音越來越大!”
“聲音越來越大!”
人麵蠅在振動翅膀高歌,它們跳著歡快的舞蹈。
程虎高喊一聲:“快跑!”
尾隨的士兵們在巨大的荒野裡跑起來,陰冷的月照在他們臉上。
程虎深知,這次遊戲,他們凶多吉少。
那些不幸落下的士兵,人麵蠅歡欣鼓舞,一擁而上地暴食著。
大螢幕上顯現著士兵們驚恐的臉來。
看著一隊又一隊,許多人按捺不住了。
“獵金隊在乾什麼呀?我可是在他們身上投了一大筆的。”
“這跟資料顯示的完全不一樣!不過是B級遊戲,怎麼會這樣。”
“早知道賭另一個遊戲了,我錢都花光了!”
望著廣場前如癡如狂的人們。
程一不過默默地望了一眼,他帶上帽兜,溜進深夜的暗巷。
程一感覺自己好像從未真正活過,這個世界麻木亦荒唐,自己什麼也不出眾,總是最冇存在感的那一個。
哪怕是最簡單的遊戲獵人,他也考不了。
顧名思義,遊戲獵人就是進入遊戲找到寶藏的探險者。
適合隻剩命可賭的人。
但程一賭不起,他有個妹妹。自從父母離世後,他必須承擔起整個家的責任。
何況,程一覺得自己很愚鈍,腦袋裡總是空空的。他認為自己是個冇有邏輯的人,解密探險並不適合他。
當然,這是在他遇到月亮人之前。
大螢幕上,顯示的獵金隊還在苦苦掙紮。
隊長程虎拿著燒火的小鑷子,伸進一個士兵的耳朵裡。
士兵痛苦地忍受著,他咬緊牙關,隻見一兩隻人麵蠅從裡麵顫顫巍巍地爬出來。
程虎一個把手捏過去,把人麵蠅捏成細渣。
人麵蠅先是表情扭曲,隨後發出人一樣“嗚”地一聲。
“隊長,那些是?”
“不過是遊戲裡的怪物罷了,不要在意。”
士兵的心裡清楚,人麵蠅剛纔臉上的情緒儼然就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
在獵金隊的周圍,是一個隱秘的山洞。
“我們在這裡休息15min,再去庇護所。”
程虎望著手底下剩下的十餘人,他沉默了。
四年來,他帶過的隊伍數不勝數,這次是損傷最慘重的一次,何況這纔剛過半。
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個新遊戲罷了。
《荒野裡》,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
程虎想起他最初參與遊戲的時候,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隊成員,那場遊戲,像現實生活裡體力勞動一樣,搬運貨物,卻獎賞豐厚。
近幾年來,遊戲卻越來越偏激,可怖。
這個世界,遊戲是從哪來的?人們為何變得癡迷?生命宛若螻蟻一般脆弱可憐。
程虎恨啊,恨公司的無情,恨人情的冷漠。但他已經無法全身而退了。
記憶裡白紙黑字的契約,隱約顯現出妻兒的笑容。
山洞陰冷,空氣潮濕。許多士兵縮起來,他們嘴裡發出嚅嚅的輕響。
微風吹動,笑顏展開。
跳舞嗎?
一個士兵呆呆地起身,他開始扭動四軀。
嘴角咧出巨大的弧度來。
他飛快的旋轉,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或許是想起高興的事來,眼淚和口水從他嘴裡不停地流出。
許多士兵嚇傻了,他們呆在原地。
程虎起身,端起手裡的獵槍,抵了抵那個人的後背。
那人的腦袋完整地轉過半圈來,笑意盎然:“跳舞嗎?”
程世一槍子蹦了過去,連忙示意旁邊的人離開洞穴。
那箇中彈的士兵倒在地上,嘴裡唸叨著:“孩子不要離開我。”
許多事情超出程虎的控製範圍了。
比如麵前睜著眼睛看他們的太陽。
原本幽暗的山洞裡突然被刺眼的光照亮,程虎一行人不顧一切地朝洞口奔去。
這是?太陽?
時間在短短時間裡翻轉了?
這怎麼可能!
但現實狠狠地打了他們的臉,明晃的陽光,照亮了一行人的眼睛。
程虎清楚地知道他們原本身在荒野裡?可是這麵前的景象,哪裡還是野草叢生,巨樹林立的荒野之地。
鋼筋水泥橫在他們麵前,一條幽深巨大蜿蜒如蛇的水泥路厚厚地嵌在地上。
原本的荒野變成了城市廢墟,陽光刺眼,程虎眼睛彷彿被刺激了一般,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順著程虎視線看去,在那高牆之上,懸掛著高高的桅杆。
桅杆之上,是笑魘如花的士兵們。
他們表情安詳,從容,亦如生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