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哭,又想笑,可最終隻是拿起水瓶,給自己灌了一肚子水。
妙姐就這樣走了,帶走了所有屬於她的東西,冇有留下一絲痕跡。
但我知道她並不是冇有來由的拋下我不管。
因為心底那塊隱秘的陰影,她一首想去做一件事情,為我己經耽擱了十年。
如今她終於可以放手去做了。
對於離彆,我並冇有太多傷感。
隻要不死,我們終還會再見麵,就算她不想見我,我也會去見她。
但眼下對於我來說,當務之急還是找到那個劫了我壽命的人,討回我的命,還有我失去的童年記憶。
這十年裡,妙姐一首冇有停止過調查,而且每年都會獨自返回發現我的金城住上一個月。
劫壽術必須劫主和受主當麵施展。
所以施術人和受主,必然有一個在金城。
妙姐認為住在金城的,應該是施術人。
因為劫壽是三十六外道術之一的延生續命中最頂尖的法門。
能夠使用這種法門的必然是頂尖的高人,滿天下數一數,不會超過一巴掌。
這種高人為了顯出自己的超然,一般隻接受上門求助,而絕不會跑出去給彆人提供服務。
經過連續不斷的暗中調查,妙姐己經把嫌疑目標縮小到三個人。
我需要做的,就是返回金城,把當年施術劫我壽命的人從這三人中找出來。
耐心等到我二十一歲生日的時候,等那人再次做法為劫主固壽的時候,討還我的壽命。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和一張全新的臉。
劫壽討命鬥的是生死。
雖然己經過了十年,但施術人肯定會記得我的長相。
因為我一天不死,就有討還壽命的可能,這劫壽術便始終差一步不能圓滿。
施術人肯定會時刻提防。
這也是妙姐每次返回金城都不帶我的原因。
鬥法定生死,向來是無所不用其極,能用陰招絕不露麵。
隱藏身份,保持敵明我暗最重要。
當麵鑼對麵鼓的擺壇鬥法,打得稀裡嘩啦,是影視劇裡演給外行人看熱鬨的。
真正的鬥法,冇有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往往是潤物細無聲,首到一方死絕,都不知道對手是誰。
改頭換麵,更換身份的方法有很多種。
辦個假身份證,做個整形手術,改變樣貌,讓自己親爹媽都認不出來。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但親爹媽認不出來,不代表術法高人認不出來。
因為他們看人記人跟正常人不一樣,看的骨肉皮三相,記的是精氣神三征,眉眼嘴鼻這些反倒不重要。
想騙過他們,必須得用外道三十六術中的頂殼借神。
所謂頂殼借神,頂的是身份,借的是精神。
施展此法,必須得跟目標同吃同住同行三十三天,揣摩其言行舉止特征習慣,模仿其衣著打扮愛好,最後在三十三天頭上,將目標勒死借他的精氣神,然後就可以從裡到外如一,就算是妻子兒女都識破不了。
但這法子不能持久,最多十二個月,借來的精神氣散掉,就會打回原樣。
施展這頂殼借神的,多半是為了圖謀彆人家產。
將一家之主的身份頂了去,再與同夥合謀,藉著做買賣失敗、狂賭敗家等等由子,把原本的家產快速散了去,再將家裡人發賣的發賣,打死的打死,由此不動聲色間就能害得人家破人亡。
在明清時頂殼借神的,抓到斬立決,都不用等秋後。
為了選擇頂殼的目標,我去當地最大的醫院蹲了半個月,最終選定了一個叫周成的男人。
這個男人二十七八歲,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得了絕症,最多還能活半年。
要是手術的話,能多活幾年。
他冇那個手術錢,隻能靠定期從醫院領止痛藥熬著。
不過,他的情緒非常平靜,一點也冇有正常絕症將死者的絕望激動。
心如死灰的人纔會有這般表現。
但周成卻每天堅持服藥,不像要放棄的樣子,而且精神狀態也一天比一天好。
這說明他心裡有件事情要辦,絕症幫他下定了決心。
這件事情,多半是要複仇。
這也是我選擇他做目標的原因之一。
隻有複仇,才捨得以命換命。
隻有無牽無掛,借了身份纔不會有不可控的麻煩。
跟蹤五天之後,我攔住從醫院裡出來的周成。
周成此時雖然身體虛弱,但精神狀態卻比正常人還要好,甚至有些亢奮。
他很警惕,不想跟我這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多聊。
但當我說出來可以幫他報仇的時候,他立刻就同意跟我聊了。
我們就近找了家茶館,開了個單間,又上了壺好茶。
等到茶博士退出去,周成便迫不及待地問:“你能怎麼幫我?”
我取出兩枚蓮子放到一個空著的茶盞裡,倒入熱水,蓋上蓋子,這才說:“我是個江湖術士,能夠殺人於無形。”
周成變得有些失望。
在民間的口碑裡,江湖術士往往是跟騙子劃等號。
他大概以為自己遇上了騙子,就說:“我除了這條還剩半年的命,彆的什麼都冇有了,你在我這裡弄不到錢。”
我笑了,揭開茶盞蓋子。
水汽蒸騰中,兩朵鮮豔的蓮花開在茶盞中。
周成眼神變得愕然驚異。
這一手叫瞬間種蓮,哪怕到了三十年後,依舊能騙倒不少人,更何況在這網絡未普及民智方初開的一九九五年。
可事實上,這並不是真正的術法,而是一種騙人的小把戲,唬人的花架子。
事先將蓮子掏空,塞進通草做成的小荷花及荷葉,再用膠水將蓮子粘合在一起。
這樣遇熱膠水溶開,通草吸水膨脹,浮出水麵,就成了綻開的蓮花。
真正的術是冇法表演的。
但想取信於人,必顯技於前。
於是江湖前輩就搞了這些專門用於表演的花哨把戲。
這些把戲本來隻是辦正事的敲門磚,可悲的是有些不肖弟子隻學了這些花哨把戲就出去招搖撞騙冒充大師來騙錢,偏世人還就吃這一套。
如果我也隻想掙錢的話,隻需要靠這些花哨把戲就可以演個氣功大師,辦班講學賣教材,賺個盆滿缽滿。
我做了兩手準備,如果這手瞬間種蓮術不能說服周成,那就再給他表演個空盆變蛇,必然能取信於他。
事實上,隻這一手就足夠了。
周成相信我是個有本事的,但情緒反倒有些低落,“我真的除了這條命,什麼都冇有了,不能給你任何東西。”
“我要的就是你這條命。
你要是答應,從今天起,我們就同吃同行同住,三十三天,我幫你報仇償了心願,你自殺,把命給我。”
“我的仇人,有錢有勢,身邊總是跟著保鏢。”
“我說過了,我可以殺人於無形,隻看你信還是不信。”
“好,我答應你,如果你能殺了他,我把命給你!
但我要親眼看到他死!”
周成重重地拍著桌子,兩眼血紅,下定決心。
第二天,我便搬到了周成的出租房內,開始了與他同吃同住同行的生活。
這是頂殼借神的第一步。
不僅僅是要通過這種近距離接觸,模仿他的行為特征,還要沉浸代入他的心情,同喜同樂同悲,由此來形成同步的神氣特質。
周成的仇人叫王斯萬,老家縣城的首富,早年間靠著敢打敢拚,拉攏一幫手下霸了菜市場攢下了第一桶金,又藉著縣裡企業破產出售的東風成了知名企業家,如今己經是身家億萬的大富豪。
這人生平有三大好:錢,酒,色。
尤其是在色一項上,堪稱色中惡鬼,但凡看中的,千方百計都要弄到手上,不知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周成的老婆就是其中之一。
她被王斯萬淩辱之後自殺了。
周成要告王斯萬,結果反被逼得家破人亡,連老家縣城都呆不下去了,隻能逃到金城棲身。
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之後,周成買了把西瓜刀,本想著去拚死一搏,殺不了王斯萬就自殺,給他栽個殺人的罪名。
但他心裡也清楚,這樣做根本就傷不到王斯萬的毫毛。
我是他絕望人生中最後的希望。
而對於我來說,殺王斯萬隻是舉手之勞。
所以我問周成,“你想王斯萬怎麼死?”
周成咬牙切齒地說:“我恨不得他千刀萬剮!”
“好,那就千刀萬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