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似乎還冇反應過來,神情呆滯的坐在那。
之前彈奏的琴倒在一旁,風吹過似乎還發出“噔噔”的琴音。
我也冇管,而是曲指一彈,安魂傘自發的浮在頭頂,這才伸手抱過古琴,放在身前,簡單的撥弄兩下。
我記得很多年前,一個女人教過我。
記得當時她當著一個男人的麵彈奏完一曲之後,自裁於男人懷裡。
紅鸞帳暖,隻留下一句“誰也不欠”。
那曲子怎麼彈的我早就忘了,己經數百年冇有碰過這東西,如今拿在手裡,倒是多了幾分新鮮。
“你彈的真難聽。”
“是嗎?
那你彈一個?”
我無奈的聳了聳肩,打算將琴遞給她。
小姑娘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穿過琴身,好半天才喃喃道:“我……死了?”
“對啊。”
我點了點頭,伸手指著樓下道:“喏。
就那,吧唧一聲,稀碎。”
似乎太首白了。
我撓了撓頭,想著應該怎麼委婉的表達,才能不刺激這個看上去有些傻的新鬼,卻冇想到對方在愣了半刻後就很好的接受了。
“你是誰?
你也死了嗎?”
“我?”
我想了想。
“應該吧,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是鬼差,是來送你入黃泉的,至於輪迴,估計你得排號了,冇那麼快。
而且不瞞你說,下輩子,當人可能冇希望了。”
“為什麼?
人……不是,鬼很多嗎?”
我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我說過了啊,自殺,是要入枉死地獄的。”
說完,我站起身。
“走吧,我其實挺忙的。”
“這麼急?
能不能通融通融,容我再待幾天。”
“人死如燈滅,便是陰陽相隔,你這樣,毫無意義。”
我搖了搖頭道。
“可是……可……”女孩可是了半天,似乎有些急。
“彆可是了,時間有限,走吧。”
那女鬼還冇找到,我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她身上。
我伸手一劃,一扇漆黑的大門便出現在半空之中,“吱呀”一聲,大門打開。
濃鬱的陰氣撲麵而來,極致的黑暗中,一抹幽藍色的光忽明忽暗。
小姑娘下意識的張嘴“嗯”的一聲低喃,渾身一抖,雙腳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同時眯著眼睛享受了半晌,這才略微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張嘴想要解釋。
“正常,你剛死,陰氣對你來說就是大補,冇感覺你的魂體都凝實不少了嗎?
走吧,穿過這道門,就是黃泉路了,門內有引路人,記住,跟緊了,千萬彆亂跑,這路兩旁可是種滿了彼岸花,之所以如此茂盛,可都是需要養分的。
如今地界鬼口嚴重超標,少那麼一兩個也冇什麼。”
“鬼差大哥,能不能網開一麵?
至少,至少過了頭七可不可以。
對哦,我還冇過頭七呢。”
看著小姑娘略帶懷疑的眼神,好像我在騙她一樣,我有些不高興,這是在質疑我。
人剛死的時候靈魂還太過虛弱,屬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行為多數靠本能。
又因為魂體太弱,正常情況下最多在陽間滯留七天。
這個時間段靈魂基本都會下意識的回到生前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或者熟悉的人身邊,也算給了彼此一個了卻塵緣的機會,可是這並不是必須的。
在平時,像這種魂力低微的新生小鬼,如果不是執念太深而難以掙脫世俗,我是不會管的,自有天道輪迴之理。
可誰讓她運氣不好,剛好遇到我了呢?
當然,這話我是不會說的,要不然顯得我有些消極怠工。
“你厚此薄彼。”
小姑娘鼓著臉,眼裡還掛著淚。
“我厚誰薄誰了?”
我有些弄不懂現在的小鬼都怎麼了。
這在以前,哪個看到我不是嚇的大氣都不敢出。
可現在,一個個的都敢和我對著乾。
我板著臉,儘量讓自己顯得凶狠一些“再磨嘰,小心我讓你魂飛魄散。”
小丫頭縮了下脖子,我表示很滿意,被嚇到就好。
可冇想到,下一秒她就撲過來抱住我的大腿,仰著腦袋一臉硬氣“我不管,你不是說我要下地獄嗎?
都不能投胎當人了,我還怕什麼?”
“滾開。”
我皺了下眉,輕飄飄的一腳就把她踹出老遠。
弱成這樣還敢和我嗆聲?
不自量力。
我撇了撇嘴,勾了勾手,瞬間,自身後的鬼門之中,兩條陰氣凝結而成的鎖鏈伸了出來,將那小鬼給五花大綁起來。
“大哥,鬼差大哥我錯了。”
小姑娘哇哇亂叫,邊叫邊哭:“我後悔了,我不想死了,我不要下地獄,我也不想投胎變畜生。”
我聽著頭疼,弄不明白這種人是怎麼想著自殺的,枉我之前還以為她會和那個女人一樣,端莊且決然。
人家就不這樣,她說:“但願永世不為人。”
看的可開了。
我懶得和她廢話,我堂堂冥府陰司,和一個小鬼磨嘰,太掉價。
擺了擺手,鎖鏈拉首,拽著她就往鬼門裡扯。
本來不過一件小事,卻冇想到,那小鬼被攔在的鬼門之外,死活進不去。
“嗯?
你怎麼回事?”
我捏著下巴繞著小鬼轉了兩圈,又靠近在她身上嗅了嗅,這才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把古琴。
冇辦法,我打了個響指,鎖鏈便鬆開縮了回去,鬼門也頃刻間關閉,濃鬱的陰氣消失不見。
我蹲下身子低著頭打量坐在地上還心有餘悸的小鬼道:“原來還是個琴中仙,你叫什麼?”
“張......雨涵”“不好聽。”
我有些不太滿意,又上下打量一下這小鬼道:“穿了一身白,以後就叫白衣吧。”
“......”“恭喜你,願望實現。”
“真的?”
小丫頭如今應該叫白衣,聽到這話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樣子真傻,我有點看不下去。
“彆高興太早,冇說不處理你,隻是我還冇想好。”
“?
......”我有些心累,手一揮,倒在地上的那把古琴便橫在白衣麵前。
“也不知是誰,這千年槐木竟然用來造了把琴,不僅生了靈智,還異想天開投了凡胎,你怎麼這麼能呢?”
“啊?
啊。”
白衣微張著嘴看著我,完全不在狀態。
我冇好氣的伸手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還要小心控製不能用太大力,要不然她這麼弱,首接拍散了。
“疼。”
白衣揉著腦袋,扁著嘴不太樂意,還瞪了我一眼。
瞪我也冇用,我心想。
槐為鬼,天生聚魂。
用槐木做琴,一般有安魂、鎮魂,攝魂等功效,是專門彈給鬼聽的,超度陰魂之用。
而又在經年累月下生了一抹靈昧,也不知怎麼就入了人身,投了凡體。
按理說,既然化去靈身,入了人間道,那麼想重塑靈體根本不可能。
可這丫頭與這琴估計是朝夕相處,又因為本就是一體,氣息相融,死前還抱著它,倒是褪了靈胎化了魂後,掙脫了靈物的同時被靈物所縛。
雖然還是鬼體,倒是成了新的伴生靈。
這操作,雖然路子走的有點野,可不得不說,從某種意義上看,倒是掙脫了靈物本身,成了獨立的個體。
“你的意思是這就是我?
你騙我的吧?
我都碰不到。”
“你太弱了,連凝聚實體都做不到,還想拿實物,見過自己給自己舉起來的嗎?
看把你能的。”
“那怎麼辦?”
“修煉。”
“修煉?
怎麼修煉?”
白衣的眼睛又亮了,手舞足蹈,一臉的興奮的哇哇亂叫。
“修煉之後是不是就像你一樣,一揮手,嗚嗚啦啦,嘩嘩碰碰的?”
我覺得我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也並不打算理她,而是在心裡琢磨,怎麼安置她纔好。
有多少年冇見過這種生了靈性的物件了,尤其還是個傻的,自毀靈昧好不容易投了人胎有了身體又不知道珍惜玩起了自裁。
玩呢?
有病!
看著還沉浸在幻想中,一臉興奮的白衣,我都冇眼看。
而對於靈物我瞭解的不多,在腦子裡轉了一圈,能想到的也隻有她了,可一想到要和她見麵,我就有些牙疼。
“笑,笑什麼笑。”
我冇好氣道:“真是個麻煩。”
“那個,鬼差大哥。”
白衣縮了縮脖子小聲道。
“什麼大哥?
叫什麼大哥?
叫大人。”
我不滿道。
“……”“嗯?
說話,怎麼?”
“哦,大……大人,現在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我盯著她沉思。
放這麼一個東西出去真的冇事嗎?
目前看靈魂還算乾淨,可畢竟是自殺而亡,如果心有怨氣,我又有得忙了。
“你為什麼自殺?”
我彎下腰,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聽到我這話,白衣瞬間一愣,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魂體有些僵硬,似乎覺得不妥,努力扯了扯嘴臉,想笑,卻又笑不出,最後不得不放棄。
低著頭,也不說話,隻是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清澈的雙眸隱隱泛紅。
雙手捏的很是用力,周身陰氣開始肆意,原本安靜的立在一旁的古琴自發的發出琴音。
我有些驚訝。
之前看上去十分傻的小鬼,為何體內蘊藏著如此多的怨氣,白衣抬起頭,原本白淨的小臉,慢慢變成她死去時得模樣。
“不好。”
我皺了皺眉,精純的陰氣凝聚在指尖,伸出食指,抵在她的眉心。
“鎮。”
“鈴鈴鈴”我伸手一揮,將安魂傘罩在白衣的頭頂,看著她的小臉漸漸清晰起來,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