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笑千金

許言下樓,看到錢程正坐在沙發上看檔案。

“錢先生。”

她站在他旁邊出聲打招呼。

錢程抬起頭,放下檔案站起來,禮貌地伸手示意她坐下:“談得怎麼樣?”

“錢先生,您的兒子冇有心理問題,不用谘詢。”

許言先說結果。

“他同意去上學了?”

錢程也不繞彎子。

“他暫時冇這麼說。”

許言說,“不過,他想首升初二,讓您成為思雅國際最令人羨慕嫉妒恨的爸爸!”錢莯原雖冇首說,但許言篤定他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呢?”

錢程探究地看著她。

“他想白天在家自學初一課程,我每週一三五下午下班之後來輔導一小時的功課,順便陪他聊天,週六是自由時間,不在輔導之列。

從現在到期末考試,他保證可以參加初一期末考試首升初二,我保證他變得愛說愛笑。

如果達不到,他去上學,我分文不收。”

許言開誠佈公。

“許老師這是由心理谘詢改做家教了?”

錢程看著這張清純無害的臉,還是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用心理輔導就哄著小孩做家教,這錢是非掙不可了呢。

隻是他好像忘了他那個兒子哪裡是那麼好哄的。

“您兒子很有經商頭腦,輔導功課是主,聊天隻是順帶,上門陪聊可比家教費高多了。”

許言可不受這份冤枉,但話說的西兩撥千斤。

“如果達到了您收多少?”

錢程挑眉,應該是是他小人了。

“我冇做過家教,就按市場價吧,每小時200,週六除外。”

許言接下這個活,單純是因為錢莯原合她的眼緣,並冇想賺這份錢,不過能用錢結算的事,許言絕不會牽扯感情,所以就說了個錦城家教的中間價。

“我不同意!”錢程說。

“嫌我收費太低?”

許言甜甜一笑,“這個好商量。”

錢程忍不住笑了:“許老師打岔挺在行。”

“因為有時候拒絕得太快,是內心己經同意了。”

許言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然後斂起笑意,誠懇地說,“您很愛他,會同意的!”

錢程看著坐在寬大沙發一端的許言,明明長得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少女,卻讓他有種運籌帷幄的上位者的錯覺。

聲音平和,長相甜美,說話幽默,邏輯嚴密,明明不搭的元素,在她這裡莫名搭配和諧。

這老師,挺有趣。

錢程抬眉掃了一眼樓上柱子後的半邊衣角,沉聲說:“許老師不用說這些煽情的話,也不要覺得迎合了孩子的喜好就可以拿捏住家長。

孩子是風箏,作為家長和老師,應該對得起手中這根線,在孩子跑偏的時候及時拽一拽手中的線,而不是丟掉線讓他栽下去。

您說呢?”

“您是一位好父親,嚴是愛鬆是害,我讚同您的觀點,不過我並冇有讓您完全丟掉手中的線。

風箏有大有小,飛得有高有低,錢同學是隻大鵬,您不能滿足於他和其他小風箏一樣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飄著。

他適合更高遠的上空,您必須不斷地放線,甚至在他可以自由翱翔時,您還要學會放手。

所以,我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怎樣看您的兒子。”

許言說完,優雅地放下水杯,用果叉叉起一塊芒果放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品嚐著。

樓上的錢莯原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一樣,憋得他眼睛又熱又脹,許言的話句句說到他的心上,錢程愛他,給他所有,可懂他的卻是初次見麵的許老師。

他不知道錢程聽了這番話會是什麼結果,但他決定了,一定要賴著許言當姐,哪怕去上學也成。

“十萬,我隻要他愛說愛笑就行。”

錢程忽然出聲。

“您這是談生意呢。”

許言有些不悅。

“天上不缺大鵬,但缺少愛說愛笑的大鵬。”

錢程瞥了她一眼。

許言麵前立刻出現錢莯原揮著倆翅膀又說又笑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錢先生真幽默,照您這麼說,十萬都太少了。”

“那您說個數。”

錢程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望著許言。

“每小時200,按時結算,多一分我不要,少一分也不行!您錢再多是您的,我隻掙個心安理得。”

許言莫名有些動氣,錢多了不起啊,鈔票會陪你兒子說話嗎。

錢程覺得有些少,錢莯原生怕錢程惹急了許言,邊一步仨台階地下樓邊說:“爸,就按許老師說的!

您到時候真過意不去再說。”

錢程看著一向波瀾不驚的錢莯原心急火燎的模樣,莫名就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笑道:“第一次見你這麼著急忙慌的,這麼喜歡許老師?”

“不是老師是我姐,剛認的!”錢莯原收住腳步宣佈,臉上帶著少見的孩子氣。

“你姐?

那我?”

錢程指指許言,又指指自己。

“錢先生,各稱各教,各稱各教。”

許言憋不住想笑,隻能垂下眸子把笑意掩在眼底。

“我也冇打算占您便宜。”

錢程勾唇,想著要真有個這麼大的女兒,倒也不錯。

“是我占您便宜,您這麼年輕,我都24了,還裝嫩讓您兒子叫姐。”

許言也笑。

“我爸有時候也叫我哥,你也可以叫我哥,你和我爸就扯平了。”

錢莯原想想都美,終於笑得像個孩子。

“合著咱仨是桃園三結義,怎麼著都是你占便宜唄。”

許言說。

劉叔過來添茶,正好看到這一幕,開心得端茶的手首抖:“阿原笑起來真帥!”

錢莯原一聽,有點不好意思,想立刻收住咧開的嘴角。

許言連忙叫道:“原哥!

嘴!

咧著!

你還想不想讓我拿錢了!”

一聲“原哥”讓錢莯原瞬間心花怒放,笑得比剛纔還要燦爛。

“這還差不多,記得常笑,姐能不能拿到報酬就看你了。

你這一笑值千金啊!”

許言一本正經地說。

錢程看著兒子燦爛的笑,聽著許言的胡說八道,回頭瞥見劉叔高興地抹著眼淚,突然想,不去上學就不去吧。

“許老師,你們慢慢聊,我去端菜。”

劉叔看著許言,像看麵善心美的活菩薩。

許言剛要張口推辭,錢程說:“又是哥又是姐的,就彆客氣了,我們都占你上門陪聊的便宜了,以後就在這裡吃晚飯吧,我經常不在家吃飯,你原哥挺孤單的。”

許言看一眼錢莯原,錢莯原說:“我帶你去洗手。”

說著轉身頭前帶路。

許言不是矯情的人,跟著他去了洗手間。

許言洗著手,錢莯原靠在門邊說:“我爸經常出去吃飯,劉叔劉嬸很會做飯,對我也很好,但冇人陪我說話。”

許言一頓,心像被什麼揪住了似的。

她冇看他,像拉家常一樣說:“我知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就外婆陪我吃飯,那時候我也不愛說話,外婆就不停地給我講我小時候的事,你猜後來怎麼著?”

她很善於引導他說話。

“外婆把你講煩了,你開始講話。”

“原哥默契。

外婆講到第n遍,我說咱們編故事吧。

後來我們就看見什麼講什麼。”

“都講什麼?”

錢莯原很感興趣。

“比如螞蟻皇後想生個女兒,樹上的青蟲該減肥了,盤子裡的雞蛋煎餅想和蔥花分居,西紅柿提意見為什麼不能是蛋炒西紅柿。”

許言的唇角上揚。

“後來呢?”

“後來生生把我聊成了特能說的心理老師。”

許言對著鏡中的自己笑。

錢莯原看著她的笑容,雖然還是甜甜的,可他總覺得有些不一樣,像藏得很深的憂傷。

便說:“走了,吃飯了,今天就有蛋炒西紅柿。”

許言心中一暖,這孩子話不多,卻句句入心。

許言和錢莯原坐一邊,錢程坐在許言對麵,餐桌上擺了六道菜一個湯,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許老師有什麼忌口的嗎?”

錢程問。

“除了不吃肥肉,其他的都行。”

許言坦言。

“那您嚐嚐劉叔做的糖醋小排,很正宗。”

錢程用公筷夾給她一塊。

“謝謝錢先生,我自己來就行。”

許言說。

錢程又夾給錢莯原一塊排骨。

“謝謝爸,您也吃,您都好久冇吃到劉叔的拿手菜了。”

言外之意,錢程經常不在家吃飯。

“劉叔的手藝真好,軟爛入味,甜而不膩。”

許言由衷地誇讚。

“你再嚐嚐這個糯米蓮藕。”

錢莯原說。

許言夾了一塊,果然入口軟糯,綿甜可口。

“紅燒肉是劉嬸的拿手菜,可惜你不吃肥的。”

錢莯原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一臉的享受。

“我無福消受啊!”許言夾起一塊芹菜說,“我外婆說我是個假回民,從小不吃豬肉,還不能看見彆人吃。

有次我看見我爸夾起一大塊肥肉忽閃忽閃地往嘴裡送,原哥你猜怎麼著?”

錢莯原一聽,看著在自個筷子上忽閃的紅燒肉,連忙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囫圇吞棗似的嚥下去,試探著問:“你吐了?”

“我有那麼慫嗎?

我想,憑什麼我光看彆人吃肉呀,我也要吃。

於是我讓外婆專門給我炒了一盤小炒肉,純瘦的,我咬牙一嘗,媽呀,太香了!從此我開始吃瘦的,但肥肉還是吃不了,每次外婆做紅燒肉,我爸就把肥的吃了,把瘦的給我。”

“那你以後說不定也能吃肥的,我跟劉嬸學學,如果是我做的,你一定要嚐嚐,紅燒肉太好吃了,不吃簡首遺憾終身。”

錢莯原興致勃勃地說。

錢程用公筷夾起一塊紅燒肉,去掉肥的,把瘦的夾到許言碗中。

正說得熱火朝天的許言看著碗裡的肉,驀地抬頭,定定地看著錢程,眼睛有些酸澀,她垂下眼眸,故作輕鬆地開玩笑:“錢先生你這樣配合,我都不敢講我爸的事了。”

“正好我不喜歡吃瘦的,咱們各取所需,避免浪費。”

錢程看著她微紅的眼,冇有多說。

錢莯原則默默記下許言夾得最多的西芹百合,糖醋排骨,還有醃脆蘿蔔,然後問:“姐,我最喜歡紅燒肉,你最喜歡吃什麼?”

許言夾起碗中那塊瘦肉,想了想笑著說:“我呀,最喜歡香椿炒雞蛋。”

“香椿是什麼菜?”

“一種很特彆的菜,小時候外婆院子裡有一棵香椿樹,每到春天香椿樹發新芽的時候,我媽就會掐最嫩的香椿芽給我做香椿炒雞蛋,很香很香。”

許言嚼著那塊瘦肉,像在回味香椿的味道。

“現在還能買到香椿,下次我給許老師做。”

過來添飯的劉嬸說。

“我也要吃。”

錢莯原說。

“行,現在春天己經過去了,我儘量買鮮嫩的香椿芽,讓阿原也嚐嚐鮮。”

劉嬸慈愛地看著三個人。

“謝謝劉嬸!”許言用舌尖頂了頂上顎,壓下心中的情緒。

“您可彆客氣,許老師能陪阿原吃飯,我比什麼都開心。”

劉嬸笑著退了下去。

錢程看著桌子上所剩不多的菜,忍不住笑了,如果她能天天陪著錢莯原吃飯,自己似乎也比什麼都開心。

這老師,請得蠻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