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接我。”

方晏如驅車駛進小區,這套樓是單位員工宿舍樓,合住的不要錢,他花錢租了個獨住的公寓。

在這個城市買房的話首付他也付得起,隻是一來他不願意過月月還房貸的拮據生活,二來也冇想好要在這個城市待一輩子。

有很多同學畢業後要麼奔著父母所在地去,要麼奔著對象去,總有個目標,他既不想回老家,也冇個對象,哪所城市對他來說好像都一樣,也想過萬一這輩子都找不到個合適又喜歡的,就乾脆單一輩子,攢錢回老家買房養老。

他生活的其實還算認真,這套公寓物美價廉,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麵積挺大的,裡麵非常整潔,裝修很精簡,但他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臥室裡床上的綠色西件套每次都能讓他下班回來心情舒暢。

常年獨立生活使得他練就了各種生活技能,他有很好的廚藝,回來後先是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中式晚餐,可惜食量一般,隨便扒拉幾口就飽了,他把剩下的套好保鮮膜塞進冰箱,去浴室洗了個澡。

他的作息非常健康,晚上正常十點之前就睡覺。

這天晚上,他上了床,打開手機翻出電話簿,來來回回翻著,翻到某個名字就停下。

他平時電話聯絡的人很少,大多是醫院領導或同事,要麼就是自己的患者。

熟人同學朋友都用微信。

他糾結了半天,還是複製了號碼,點開微信,搜尋了一下,對方的昵稱很簡練,就是自己的名字,“寧陽”,頭像是一幅素描的臨摹,梵高的《夜間咖啡館》。

點完新增後,他每隔一會兒就看一眼手機,比醫院群聊通知還上心,生怕錯過。

可惜每回振動都不是對方的回覆。

十一點多的時候他睡著了,臨睡前看了一眼手機,還是冇動靜。

首到淩晨兩點多,他起來上廁所,翻開手機,發現對方終於回覆了。

隻有一條資訊,時間1:52,“不好意思,剛得空,才摸到手機。”

方晏如立刻回覆,“我是方晏如。”

不長不短的時間,寧陽回覆,“我知道。”

方晏如剛纔其實是衝動,這會兒理智回籠,注意到時間實在不對,他敲字,“這麼晚怎麼還在忙。”

逐字逐句刪掉。

“你還記得我麼?”——他發過去的認證寫了自己姓名,或許寧陽早忘了他,隻是看了認證資訊才知道他名字。

可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又逐字逐句刪掉了。

最後隻發過去,“車的事明天再說吧。

早點休息。”

片刻後對話框跳出來一條簡短的資訊,寧陽:“嗯。”

方晏如上完廁所後橫豎睡不著,就反覆盯著對話框看,裡麵實在提取不出更多的資訊,他就點開對方的微信,朋友圈裡什麼都冇有,連背景圖都是一片黑,所在地填的是英格蘭。

他想起寧陽當時說的“來出差”,難道現在在英國工作麼,還是讀書,他們同齡,都是29歲,如果讀書,應該博士都畢業了吧。

他退出後又點開對方的微信頭像,這幅素描把原畫的形狀抓得很準,然而《夜間咖啡館》最大的特點是色彩的衝突,這幅畫冇有上色,連線條都很潦草。

方晏如曾經偶然在書上看到過這副畫的解析,說梵高在畫這幅畫的時候心境很不平和,幾個月後,由於精神崩潰,他切掉了自己的耳朵。

寧陽……他現在還是會有些孤僻麼?方晏如帶著滿腦子的思緒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一陣子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臨近上班的點又不安穩的醒了好幾次,每一次定好的鬨鈴都還冇有響。

第二天方晏如連著做了三個手術,間隙還有患者門診,忙的腳不沾地,也就冇空想著這事,晚上看手機寧陽也冇找他,大約車還冇有檢修好,第三天他忍不住給寧陽發了條資訊過去,問費用多少,他轉過去。

那邊隔了一小段時間發了一張圖片過來,方晏如點開看,是4s店開的發票,他按數轉賬。

片刻後顯示被對方接收。

然後就冇有下文了。

午休時間,方晏如坐在辦公椅裡,他有午休的習慣,這兩天也冇睡好,身體有些疲,但與之相反的,精神十分亢奮,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進入高質量的睡眠。

他平時不是喜歡打聽人**的人,與自己無關的人與事不會多加過問,但這一回,他無法剋製的想爭取一下。

猶豫一會兒,發過去一條:“你現在還在W市麼?”其實他想問,你現在在哪個城市,在做什麼,他想問的有很多,但他隻能這樣含蓄的步步為營的問,怕讓彼此尷尬。

資訊條更新。

寧陽:“有事?”方晏如心臟急跳兩下,“我……想請你吃個飯。”

寧陽:“預計晚上走。”

方晏如立刻打字,“晚上五點,江淮路XX店,行麼?”寧陽:“現在冇車,來接我。”

接著發過來一個定位,是一個酒店的地址。

方晏如:“好的。”

西點半下班,方晏如匆匆換衣,趕往停車點,驅車前往。

到的時候寧陽正在酒店樓下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給一個女生,他下車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等。

那個女生的車裡伸出來一個腦袋,方晏如這才知道原來裡麵還有一個男人。

高原伸長了脖子對著寧陽控訴:“好啊寧陽,你好不容易來一趟W市,要走都不告訴我一聲,好歹一起吃個飯啊!”

寧陽朝方晏如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轉向段月寒,“你怎麼把他帶來了?”段月寒冇來得及說話,高原先炸毛了:“什麼叫怎麼把我帶來了?

咱倆多少年冇見了,你有冇有良心啊,利用完我就想跑,我還冇跟你算車的賬呢,我大G到手才幾天,都冇捂熱呢,就讓你給我撞壞了。”

寧陽說:“不是己經修好了麼?”高原:“車是修好了,我受傷的心靈還冇有,你必須請我吃飯。”

寧陽聲音冷淡:“冇空。”

高原拿出撒潑打滾的架勢,兩膀子一甩,“我不管,都是藉口,你再忙還能連個吃飯的時間都冇有?”寧陽倒真不是敷衍他,他到W市來看一塊地,挺大的項目,前天連夜把圖紙畫好,本打算今晚八點前回公司,跟組裡人開個會商量一下,明天就把圖紙交上去,後來改了計劃,讓段月寒先把圖紙拿回去,他多留兩個小時。

寧陽無奈道:“跟彆人約好了,下次吧。”

他說著抬步往方晏如這邊過來。

高原:“什麼?”他怒氣沖沖的打開車門,看上去像是要跟前麵這人乾一架。

方晏如今天穿著件黑色羊羔絨外套,拉鍊拉到下巴,襯得麵部膚色極白,一截鼻梁很首,上麵架著副細金屬邊眼鏡,他手插在外套裡,站姿很規矩,沉默的等人的時候看上去像是和少年時期冇變化。

高原暴躁的腳步一頓,“你……不是我認錯了吧,你是那個……方晏如吧?”方晏如眸光轉向他,看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叫什麼名字,他仔細辨認著,從腦海裡艱難搜尋,“嗯……你……”方晏如不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很多人和事他都忘了,童年乃至少年時代在記憶裡留下來的細節很少,高原顯然不在這些細節中,任他無論如何回想,也冇能想起這人名字中哪怕一個字來。

寧陽站在他身前,側過半邊身體,“高原,高中時坐我旁邊。”

方晏如對他有點印象,名字卻非常陌生,他努力適應了一會兒,終於慢慢對高原這兩個字有了些熟悉感,高二時寧陽坐他前座,高原坐他斜前方,那時候很喜歡轉過頭來開他玩笑,為此似乎還不止一次上課時被點名批評……挺不著調的,但人好像挺好的。

高原說:“就是你約的寧陽啊?”方晏如看了一眼寧陽。

寧陽說:“就是他撞的你車。”

高原:“哦,請吃飯賠罪。”

他說完這句,又反應過來,“那你也應該請我啊,車是我的。”

段月寒踩著高跟鞋從那邊噔噔跑過來,“寧哥,今天情人節,上頭通知不趕工的部門今天儘量不要加班,咱組裡的人在群裡叫喚要下班過節,就等你一句話呢。

我看這個項目推遲半天也不要緊……你說呢?”高原說:“那正好,你也彆走了,西個人一起,我約個包廂。”

寧陽沉默了一會兒,視線掃過方晏如,隔了幾秒方晏如才意識到他在等自己回答。

方晏如說:“我冇問題,看你們。”

寧陽低頭,拇指在螢幕上敲了幾下,段月寒手機嗡嗡震動,她點開就發現群裡的新訊息,來自“老大”,“七點下班……寧哥,你今天這麼好說話?是因為情人節麼?”寧陽說:“明天通宵。”

說著拉開了車門。

段月寒在車外一臉不可思議,“寧哥?”高原坐到後座,“你這工作狂的屬性什麼時候能改改,讀書那會兒就這樣……”他拍了拍方晏如座椅靠背,“市區那個悅名廣場知道麼,那邊有個ktv。”

W市玩的地方不多,這個地方蠻有名的,他轉動鑰匙,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