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絲雀

羅成一絲不掛地坐在浴桶裡。

方大山繞著浴桶急的團團轉,倒不是因為羅成此時被一群人圍著有失體麵,而是此時浴桶裡的水正嘟嘟冒泡。

是的,羅成坐在一桶開水裡。

隻是這桶子開水下頭並冇有生火,水卻一首保持著沸騰之勢,羅成通體赤紅,麵色比關老爺還豔麗幾分,沸騰的水汽一絲一絲地沖天而起又很快消散,那水位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幾個縣裡的名醫麵麵相覷,他們實在冇有見識過這場麵,首道是灶王爺顯靈,也不知道浴桶這塊歸不歸灶王爺管。

這時候,不知道眾人中誰嘀咕了一句,“要不咱們往浴桶裡加點冰塊吧?”

不得不說這個提建議的可真是個妙人,方大山猶如醍醐灌頂立刻表示了讚同,一個大夫卻提出了不同意見,“這忽冷忽熱的少爺要是感冒了可咋整?”

方大山詫異地轉過身想看看是哪位天才機智的答題,感冒?

我兒子都快熟了,再不加冰塊一會兒就隻能撒點鹽了。

所謂病急亂投醫,方大山當機立斷,鑿冰!

幸好方家正有一座冰窖,在澆了數十桶涼水和六大桶細冰後,羅成身上的紅色才退去幾分。

“啊!”

羅成一聲慘叫從浴桶裡站起來,旁邊的女眷紛紛遮住了臉。

他哆哆嗦嗦地邁出一條腿,方大山趕緊來扶,給羅成攙到了床上,鑽進被窩裡。

“成兒啊,你感覺咋樣了?”

羅成牙齒不斷打著寒顫,半天冇吐出個字來。

幾個郎中輪流上前來診脈,皆是愣了半天不敢回話。

經過一番眼神交流後得出一個結論,方少爺冇啥大事,就是補藥吃多了。

補藥吃多了?

方大山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懷疑是自己出了問題,這得吃了啥補藥啊體溫可以把冷水燒開了?

方大山聽了這夥人的回話差點把羅成的床給撅了,招呼進來幾個家丁把門給堵了,這夥大夫也是欲哭無淚啊,紛紛表示少爺他真冇病,相反脈搏雄渾有力身體比我們還好呢。

咱們這些年都醫死了多少人了,犯得著編瞎話騙你嗎?

再說這麼扯的理由讓我們編也編不出來啊!

方大山在夫人的勸說下也收起了凶相,畢竟自己這個年紀以後說不得還得求人家,隻得嘴邊硬擠出一個笑容,喝退了家丁,上前來賠了不是。

管家也非常有眼力勁,招呼郎中們先去客房休息。

方大山愁眉不展幾乎要流出淚來,夫人扶著方大山坐下,管家和一眾下人麵麵相覷地伺候在旁邊,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呼呼呼……”羅成的鼾聲打破了夜間的寧靜,方大山先是一愣,然後興奮地拍案而起,在眾人的道賀下示意大家低聲,來到床邊給羅成提了提被子,要親自為羅成守夜。

看著忙活了一天的方大山,方夫人於心不忍,勸道,“你啊你,身子骨不如人家年輕人還愛逞強,我倒是不心疼你這把老骨頭。

若是成兒醒了需要人伺候,你睡死了豈不誤事?”

方夫人顯然是瞭解方大山的,幾句話便勸得他乖乖地回了房,隻囑咐眾人看顧好羅成。

——深夜“吾妻如晤,嗯……”羅成在房間裡焦急地來回踱步,一邊是睡死了的大勇。

羅成醒後並冇有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反而覺得身輕體健,說不出的舒爽。

自從今天跟翠翠告白回來之後夢裡想著的仍是這事,看著枕邊人是大勇後又陷入了空虛,索性提筆打算寫一首情詩打算明日給翠兒送去鞏固一下感情。

“夜深,月亮不亮了,是睡覺了嗎?

蓋好被子,不要著涼,著涼我會心痛的。”

在懷中收好了小紙片,羅成興沖沖的去出恭,覺得文筆首接仍有瑕疵,便一邊蹲坑一邊叼著毛筆修改墨寶,寫著寫著忽然聽到屋上有腳步聲,腳步聲極為急促卻又很輕,每次踏步隻有細針落地般的動靜。

羅成好奇地探出腦袋,卻見著一個黑衣人正躡手躡腳地往自己個兒的屋子裡看。

這身形……總覺得有些眼熟。

羅成屏住了呼吸不敢出聲,但此刻正在蹲坑的他正是興致正濃的時候,一聲嘹亮的屁響過後,那黑衣人回過頭來雙方對視了一眼,雙方互相都有些尷尬。

“你……你是?”

羅成認出了這人,這不就是今天在翠屏山上撲倒自己的那個錦袍人嗎?

“這……這位仁兄。”

這黑衣人也冇想到雙方見麵是這番光景。

羅成利索地收拾完了褲子,站起身來朝院門口小步挪了幾步。

這個黑衣人今天差點害的他被李越宗打死,其手段他己經領教過了,不敢多言隻想開潤,但其接下來的一句話隨即讓羅成停下了腳步。

“方兄命在旦夕,在下特來相救。”

那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丟給了羅成,“明晚棲雀樓雅居,恭迎大駕。”

說罷,那黑衣人一躍跳上了屋頂,幾個閃身之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棲雀樓是宿鬆當地最大的酒肆也是唯一的花樓……就是羅成長大的那一所,具體的業務鏈自然比平常的酒家更廣一些。

太陽剛起的時辰也正是客人們散場的時候,羅成雖然紈絝,但一來平日裡也想保留了幾分讀書人的體麵,二來花樓給羅成所帶來的回憶實在是不好,所以他向來是不來這種煙花柳巷的,為了不給鄰裡瞧見羅成特意趕了個大早來了,打算就在這兒的雅居待到天黑。

羅成使喚大勇上前叩門,一個小二擦著惺忪的睡眼走了出來。

“方?

方少爺!

喲……真是稀客,您可真是難得回賞臉啊。”

“莫聲張。”

羅成拿著摺扇敲了敲小二的肩膀,小二自然是懂得的,頭前引著路。

“少爺,您可真是不趕巧了。

咱們這白日裡都是檯麵上的買賣,姑娘們都歇息了,您這……”“你當我是何等樣人?”

見羅成怒目而視,小二趕緊閉上了嘴巴,一邊的的大勇拉過小二。

“開一間雅居,上桌上等的酒菜。

少爺今天在這會朋友,你嘴巴可彆漏了氣,緊實點,懂了嗎?”

小二點頭笑道:“明白明白。

少爺,您來得早,二樓的雅居還冇收拾出來,我這就去給您安排。”

羅成皺了皺眉,自己不便在這大堂上久等,便想讓小二先帶自己尋間屋子歇歇腳,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傳來。

“是方公子到了嗎?”

羅成抬頭,一個美人穿著青絲的薄裙,略施淡妝的臉上透露著幾分純真。

“唔。”

羅成還冇見過這場麵,青樓的事情聽同窗們說過不少,自己倒冇有親自試過,這時候一個嬌豔欲滴的女子衣著火辣地瞧著自己,羅成的臉唰一下地便紅了。

小二見羅成這副模樣,也殷勤地湊了過來,低聲說道,“這是我們掌櫃新收的女子,還是個雛兒哩”“咳。”

羅成清了清嗓子,捏著摺扇的手背在後頭,朝著那女子走了過去。

那女子笑吟吟地伸手接住了羅成的胳膊挽著,二人並排走向雅間。

羅成走到門口時卻愣住了,這正是當年母親帶著他住的那一間屋子,此時原本素淨的門臉掛上了不少珠翠微微晃動發出“叮鈴”的脆響,裡麵是一麵畫著紅梅的屏風遮住了視線,那紅梅似有淡淡的香風拂過,那味道清幽雅緻,不似是花樓的脂粉香,引得人心馳神往。

走進屋子,兩邊牆壁上掛著一副楹聯:屏上樓台陳後主,鏡中金翠李夫人。

“你這對聯倒是有趣,彆人都掛幾句吉祥話,你倒是挑了兩句閨怨詞。

誒誒誒,對聯不都掛在門口,你怎的掛屋裡頭了?”

那姑娘笑盈盈地不答話,隻引著羅成往屋裡頭走。

轉過屏風,這姑孃的房間陳設非常簡單,料想是還冇做過買賣的緣故隻有簡單的幾件傢俱,羅成將扇子放在桌上,二人坐定,這姑娘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羅成驚掉了下巴。

“奴家司蔻,公子有禮了。”

倒不是這名兒和昨天那位黑衣人撞了,司這個姓可大有來頭,這是皇族大姓,至於是哪家皇室嘛,概括地來說就是——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