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啊”地大叫一聲,磕頭如搗蒜,“奴、奴才知罪啦……念,念奴才乾、乾爹……麵上,求太傅饒命呀……!”

沈華亭欠身盯著他,輕拂了一下衣袖上沾的一點絲線,說:“你乾爹魏敬侍奉過幾任皇帝,在這內務府裡,資曆倒是比本官更老。養幾個乾兒子冇什麼問題。”

“偏收了你這麼一個蠢物。”他直起身來。

王福嚇得連滾帶爬哭叫起來,雲胡神情一斂,抬了抬手,直接讓人將王福的嘴捂住給拖了出去。

“嗚、嗚嗚!嗚嗚嗚……”

沈華亭將目光掠向幾個司禮監的小太監,“告訴你們魏公公,針工局缺了一個掌司姑姑位,今後由林夫人來替代。”

幾個小太監連連磕頭,嚇得一起滾了出去。

林舒有點懵。這一世王福還冇對她作威作福人便冇了?

掌司姑姑……?

她與母親四目相望,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林夫人也怔忪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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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公公手一抖,燙手的茶碗摔碎在地上。兩撇花白的長眉猛烈一跳,他扶著椅手起身,指著地上小太監,“你、你說什麼!?”

“稟、稟公公……太傅降罪王福公公,已拉去宮正司處、處刑!”

魏公公吃驚不小。又細問了今日針工局之事。拿出手絹來,擦了擦薄汗,緩緩退回身後,坐回椅上。

太傅竟如此維護這個林舒?

不過,這個王福也是自己作死。居然自作主張跑到楊嵩跟前去耀武揚威。

他為了還楊嵩的“人情”,還有意拿了個試穿的藉口,回頭旁人也指不出他的錯處來。

哼,哼哼!王福這個蠢貨。

怕是想藉著楊嵩的力,爬到他的頭上來呢?死了倒也好。他可不缺乾兒子。

可是,現下卻是難辦了。

魏公公思來想去,心裡還是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嘴上陰陽怪氣兒哼了幾聲。

“哼哼,咱家怎麼說過去也是服侍過幾任皇帝的禦前紅人。咱家乾兒子,他連告知也未告知一聲就拉去宰了。這是絲毫不把咱家放在眼裡?哼哼、”

哼完這幾句,魏公公覺得氣順了些。瞥一眼摔碎的茶碗,頓時又心肝顫了。

哎唷喂,好好的茶!

幾個小太監互相使眼色,趕忙跪上來給他一通捶肩捏腿。

爭著喊:“公公消消氣兒,走了王福,您拿咱們當兒子使喚便是,咱們早晚孝敬您老人家。”

魏公公呸地聲,揉著心肝咒罵:“都往咱家跟前來胡認爹,我要這些混賬兒子作甚麼?這叫老婆當軍,冇的充數哩!將來個個學那王福不知好歹,咱家隻怕短壽!”

心裡卻是熨帖。他禦前侍奉了一輩子,可不想晚景淒涼。

“這太傅與楊……楊侍郎,兩頭都得盯著些。有任何訊息,及時來報。”魏公公閉上眼,“林夫人當了掌司姑姑,你們湊一份子禮送去。算是咱家與太傅賠禮。”

“公公您放心,奴才們省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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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重新換了身衣裙出來。一眼望見沈華亭站在一排紅漆木的成衣架子前。

架子落地高一丈,分兩層。需得有小太監搭著梯子取上頭的東西。

暖閣裡乾燥而溫暖,點的都是蓋著琉璃罩子的燈。屋頂懸著夜明珠。

燈燭影影綽綽,他著一身簡雅的黑與白,清冷貴氣逼人,與花團錦簇、五光十色的暖閣形成鮮明的對比。彷彿是山嶺之雪,自帶一身不容人親近的寒意,又令人心馳神迷。

林舒看得入神。

沈華亭挑了兩條菸灰粉的髮帶,是天香絹的質地,繡了若隱若現的杏花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