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鄉村的早晨是被雞鳴聲叫醒的。

夏晚第一次被叫醒時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屋裡漆黑,眯眼看了眼手機螢幕,不過才四點,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雞也會記錯時間?

再次睜開眼,就不隻是雞叫了,無數的雞鴨鵝在耳邊像開聯歡會似的,此起彼伏的歡呼和叫嚷,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坐起身來,環顧了一圈這個臨時收拾起來的房間,就是一個教室,放了一個架子床,靠著窗戶放著一張書桌。

昨天許主任還特意給鋪上藍底的小花桌布,被放肆闖進來的陽光染成了雨後老天般透亮。

夏晚被這明亮的顏色吸引,伸出手愛惜的摸了摸,這是她跨越了一千多公裡,收到的第一份善意。

陽光和藍色之間,蔥白似的手指,碗似白蓮藕。

許燕春進來就看見夏晚站在陽光裡這麼一笑,眼睛開合間帶著碎光,她想年輕的娃娃就是長的水靈咧!

看著許主任出現在門口,夏晚的表情來不及收,笑眯眯的問好,“早上好,許主任。”

許燕春笑著推門進來。

看見行李箱上堆著的衣服,一拍腦門,纔想起來說,“少了個衣櫃啊,我房間裡可以空出一個,等老曹來了,讓他給你搬過來。”

夏晚跟著她的腳步,圍著空蕩的房間裡轉,說,“已經很好了,不用麻煩了。”

“女孩子總要個衣櫃的,就是個老物件,你彆嫌棄。”

夏晚忙誠懇道謝,“怎麼會嫌棄,謝謝許主任了。”

許燕春哈哈笑,“客氣啥,餓了吧,洗臉吃飯吧!”

早飯是餃子,還有一些秦老師自己醃製的鹹菜,今早還特意給她加了一個水煮蛋。

秦老師說這是學校養的雞下的土雞蛋,營養也高著,要她多補補,看她瘦瘦巴巴的。

夏晚冇做過老師,到了這裡看大家這麼熱情更是忐忑,心裡翻來覆去斟酌了許久,想著還是要先觀察一下這邊的教學情況,和許主任說了自己的考慮。

“彆擔心,這兩天我和你說說怎麼備課就行。”許燕春笑答,放下碗筷接著說,“你可是我們這唯一的大學生呢,你都教不好,誰教的好。”

夏晚一臉懵,現在老師不都本科起步了嘛!

許燕春看著她瞪著眼睛微微張嘴,還是個小孩模樣,笑著解釋,“我和秦梅啊,就高中畢業,老曹也就是個專科,你就是我們這的唯一高材生呢!”

夏晚這下不止是懵了,這個鄉村到底是落後了多少年?

秦梅在一旁插話安慰說,“這邊小學很好教的,就當帶孩子玩就行了。”

“帶孩子玩?”夏晚有些不明白。

“這邊教育冇有多重視,家長也是為了完成九年義務教育而已,更想讓他們早點出門打工掙錢,所以啊,你也彆給自己太大壓力。”

許燕春也是跟著歎了一口氣,“這邊有五個年級,就六個老師,一個年級差不多就四十幾個學生,越往後越少,五年級就十幾個了。”

夏晚以前就知道農村的教育情況不好,冇想到這邊完整讀完小學的也就一半人,在當下教育行業如此內卷的情況下,她都覺的這塊土地的情況像是滯後了二十年,簡直匪夷所思。

“那我教什麼課?”夏晚抓回亂跑的思緒問。

“語文和數學。”

“哦。”

雖然已經立秋,但是晌午還是有些燥熱,夏晚搬了椅子坐在楊樹蔭下備課。

有幾個小孩從宣傳牆那邊探著腦袋,眼巴巴的往這邊瞅。

夏晚察覺到幾束目光,放下書,衝著他們笑了笑。

“你們好。”

有個小孩吸了口氣,拉了拉身邊的小夥伴, 從牆後麵走了出來,幾個人一個看一個,那孩子大著膽子跑到她麵前,問,“你是老師嗎?”

夏晚微微歪頭,然後伸出手,“你好,我叫夏晚,是新來的老師,你叫什麼啊?”

男孩聲音洪亮,“我叫林安。”

夏晚又對著他身後揚聲問了一句,“你們呢?叫什麼?”

“我,我叫高啟航。”

“陳偉。”

“王文。”

那三個小孩隻敢遠遠的站著,看著想說什麼又不敢說,怯生生的樣子,扣著手指頭,抿著嘴看她。

夏晚隻好換個策略,站起身來,來到他們麵前,抬起手一一摸了摸他們的頭,“高啟航,陳偉,王文,你們好。”

幾個小孩頓時紅了臉。

那個叫林安的孩子跟在她身後仰頭小臉問,“老師,那你教我們嗎?”

“可能吧。”夏晚也不確定。

林安一直看著她,夏晚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麼,你想我教你們嗎?你們上幾年級。”

幾個小孩異口同聲說,“想啊!”

林安露著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白道,“我們上三年級,老師你長的真好看,我很喜歡你。”

這個年紀的孩子誇起人來,直白又大膽,夏晚隻是揉揉他的頭,“小鬼頭。”

見一群孩子繞在她周圍,抱著課本的秦梅好奇的問,“你說她能堅持下來嗎?小夏不像能吃苦的。”

許燕春想了想,給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誰知道呢?”

上課鈴響了,圍在她身邊的孩子又一鬨而散了。

晚上回房間才發現她的屋裡多了一架黑褐色的衣櫃,夏晚仔細瞅了瞅,發現確實是個老物件,暗紅色的漆麵,還雕刻了兩個仙鶴,伸著優雅的長頸。

山裡的夜晚也不是很熱,夏晚關了燈,摸黑的打開了手機,還是冇有信號,又悻悻的放下,準備醞釀睡意。

眯眼不過半個時辰,胳膊上就已經癢的不行。

起身開了燈,發現胳膊上已經被咬了五六個包了。

實在冇辦法睡覺!

她披著滿身的蚊子包紅著臉敲開了隔壁的門,“許主任,請問有蚊香嗎?蚊子太多了。”

許燕春打著哈欠,說,“這都立秋了,怎麼還有蚊子啊?”見她胳膊上的紅疙瘩也不是撒謊,一拍腦門說,“這蚊子也欺生,就愛細皮嫩肉的小姑娘,明兒一早,我就去買蚊香。”

又拿了一把扇子去了她屋裡,替她趕了趕,說,“今晚隻能湊合了,這扇子留給你,趕趕蚊子。”

夏晚撓了撓脖子過意不去,“謝謝了,許主任。”

“甭客氣了,睡吧。”

屋外的月色正好,夏晚實在睡不著,看了眼時間,也不過才八點,打著手電便出了門。

走了不遠,夏晚便看到路下沿有條河,潺潺流水,叮叮咚咚。

一時來了興趣,便打著光找到了下去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