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要過去看看?”滿月拿了帕子,跪地給甘瓊英擦拭身前的湯水,不著痕跡覷了一眼還在緩慢吃東西的駙馬,低聲道:“曲小將軍性子執拗,公主還是親自看看。”
滿月向來是事事替甘瓊英想在前頭的,這曲小將軍,自從進府內便一直對公主冷若冰霜,這一次他突發惡疾,正是公主施恩的好時候。
待病症治好了,還怕那個倔強的小將軍不軟化嗎?
但是滿月這一句話卻是捅了馬蜂窩。
驪驊突然起身,他盯著麵前的飯食,聲音發抖,“既然公主要忙,那臣先告退了!”
甘瓊英隻覺得心裡咯噔一聲,
這好端端的怎麼還自稱臣了!
驪驊並未去看甘瓊英一眼,說完之後轉身便走,甘瓊英立刻起身去拉他,卻被他猛地大力甩開!
他回頭看向甘瓊英的眼神淩厲非常,滿含屈辱厭憎,正如甘瓊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甘瓊英一時被攝住,愣在原地。
晃神後再想追上去說什麼,驪驊已經冇影了!
為什麼瘸子能跑這麼快!
甘瓊英欲哭無淚,這就是農場辛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嗎?
甘瓊英回頭瞪了滿月一眼,滿月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低聲求饒。
但這也怪不得她,她是從小伺候端容的,仆肖其主,囂張慣了,端容公主從來行事何曾顧忌過旁人的意願?
這些天對駙馬已然是超乎尋常的好了,駙馬竟還爭風吃醋給公主擺臉色,滿月心裡是覺得駙馬不識好歹的!
但是見公主對駙馬的興致正在旺時,也就冇說什麼。
“你以後在駙馬麵前,說話注意些。”甘瓊英掐著自己的眉頭,打算也先讓驪驊自己冷靜一下,再去哄人。
不過他這般吃味一樣的舉動,倒是讓甘瓊英十分意外。
“那公主要去看看曲小將軍嗎?”滿月小心翼翼地問。
甘瓊英看了看主院連接偏院的月亮門,沉思片刻道:“扶我去看看吧。”
畢竟這些麵首的命也是命。
驪驊實則並未走很遠,此刻暮色四合,他就躲在月亮門後麵的一棵矮樹後。
隻要甘瓊英追他,過了門,就能輕易將他抓住。
但她冇有來。
他親眼看著甘瓊英是如何著急讓人去宮中請太醫的,就那般在意那個麵首嗎?
其實驪驊知道曲小將軍,這殷都就冇有幾個不知道曲家的,端容公主當初將罪臣之子弄進府中的事情,在坊間盛傳一時。
驪驊也曾遠遠見過還未曾家族敗落的曲小將軍一麵,少年意氣風華,俊逸挺拔。
驪驊在小樹旁站了許久,一直目送甘瓊英被婢女扶著,連被菜湯汙濁的衣裳都來不及換一件,飯食也吃了一半,便急吼吼去看那少年郎了。
天黑透了,院內的燈還未儘數點亮,黑得人心漸冷。
驪驊站在一片樹蔭下,樹的陰影似乎像一座牢籠將他困住,他抬手摺斷了一棵樹杈,將尖銳的斷口對準手心,直到鮮血流出,他似乎才感覺到痛。
這樣做又是給誰看,又有誰能夠看見?
旁邊的隨從不敢出聲,也看不清主子此刻的動作,隻是隱約看到他似乎是笑了。
驪驊確實笑了。
不過不是高興,而是自嘲。
他想到端容公主擁有一百多位從各處蒐羅來的公子,他又算什麼?
她的燦爛笑容,不知給了多少人,她那些溫柔繾綣的話也不知對多少人說過,她本就是擅長在這些人之間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