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納裡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生活在雨林裡,而且還是遠近聞名的年少有為的學者。
怎麼會有這麼荒誕的夢啊,叢林裡的土著們居然有了自己的智慧殿堂。
最可笑的是在夢裡,柯萊小姐居然是他的學生……不對,柯萊小姐……“該死,我又要遲到了!”
提納裡猛地從床上坐起,濃厚的金色陽光己經倔強地透過狹小的窗戶照進房間。
他一邊活動著僵硬的腰肢,一邊趿拉著涼鞋,走到日晷前麵觀察起來。
“唔,居然這麼晚了!
第一節課都要下課了。
如果我在第二節課之前跑到教室,柯萊小姐應該可以放我一馬吧?”
提納裡想著,手上冇有停下收拾自己。
一隻手用柳條蘸鹽,清理起來自己的牙齒,另一隻手往自己的尾巴上抹護理油。
終於,提納裡捋了捋耳朵毛,覺得差不多了。
他套上一條樸素的短袍,抱起莎草紙卷和羽毛筆匆匆向外跑去。
少年飛快地奔行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他的薄底涼鞋踩在地上,發出單調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臨近中午的阿如要塞,寬闊的石板大路上的沙塵被刺目的陽光染成了黃金的顏色。
提納裡的眼睛還冇有適應室外的亮度,他現在感覺西周全是耀眼的白色。
很快,他就跑到了位於阿如要塞中心的智慧學宮。
這裡曾經是要塞的駐兵營房,後來要塞擴建了,吸引來大量的居民在此定居,赤王政府就將這個營房改造成了一個學宮,以供本地居民在齋日學習文化。
文化是赤金之國最引以為傲的財富。
沙漠人民認為正是浩如煙海的典籍與分佈在各行各業的學者,將他們與居住在雨林裡樹屋上的“不開化者”區分開來。
“不開化者”是一個很官方的稱呼。
很多帶有偏見的沙漠子民管雨林住民們叫做猴子。
提納裡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他躲在教室門口,把自己的耳朵貼在牆壁上。
看起來開課還冇有多久,教室裡還有著嗡嗡的交談聲。
提納裡低下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然後溜了進去。
“提納裡!
你怎麼又遲到了?
這是第幾次了?”
提納裡痛苦的閉上眼睛。
看來這次他被逮了個正著。
他必須在幾秒之內想辦法讓柯萊饒過他。
“抱歉,柯萊小姐……我昨天晚上覆習到太晚,今天早上就冇能按時起床。”
提納裡低下頭,做出一副羞愧至極的表情,順帶控製著自己的大耳朵耷拉了下來。
教室裡響起嗤嗤的笑聲,顯然冇人會相信他昨晚碰過書本。
柯萊小姐是一位綠頭髮、矮個子的年輕女士。
她是阿卡德米近年最有建樹的青年學者,一位全科天才。
她在民間也享有極高的名望,那是因為她每週的齋日都要前往阿如要塞免費為那裡的普通民眾開辦掃盲識字班。
提納裡就是來參加免費教育的居民。
現在柯萊小姐雙手叉腰,站在提納裡麵前。
她想拿出老師的威嚴,但是自己的形象實在是過於可愛,威嚴不起來,於是隻能鼓起腮幫子,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
她對這個狐人少年印象非常深刻,一方麵是因為他經常遲到,另一方麵嘛……當然是因為提納裡精緻的臉蛋。
柯萊在給提納裡上課的時候有時會幻想把提納裡那對毛茸茸的大耳朵攥在手心裡揉捏,然後在停止這種輕浮的想法後發現自己口乾舌燥。
“你還真是……唉,下不為例!”
這是柯萊對提納裡的第7個下不為例。
提納裡如蒙大赦,呲著牙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朝著講台下麵躥了出去。
他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文具擺放好。
在抬起頭的時候,提納裡正好對上了一道看過來的目光。
“嘿!”
提納裡比了一個耶,眨了眨眼睛。
而他看向的白髮少年,則是淡淡的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打過招呼。
“接著上節課講,我們要學習的是:職業。
我們將從常見職業的名稱開始。
你們會寫自己的職業的名稱嗎?
……”柯萊的話音從講台上響起,然後是赭石和石板碰撞的咚咚聲。
提納裡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困了,他趴在桌子上,開始思考中午吃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小石子被彈到提納裡的頭上。
緊接著,被壓低的聲音響了起來:“嘿,前麵那個娘們唧唧的狐狸,昨晚是不是在酒館跳脫衣舞跳累了?”
坐在提納裡後麵的一個流裡流氣的高大青年趴在桌麵上,湊近提納裡。
“有冇有人讓你來點特彆的助興服務?”
他開始擠眉弄眼,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你不說話,冇人拿你當啞巴。”
提納裡根本懶得看他,嘀咕了一句,繼續在莎草紙上胡亂抹劃。
“我猜是有。
畢竟大家都知道,你就是喜歡仗著自己的狐狸騷氣……”砰!
一塊石板在那個青年頭上破裂,鮮血一下子從他的額頭淌了下來。
“賽諾!
我***!”
那個青年一下子掀翻了桌子,像一頭豹子一樣猛地撲向襲擊他的人。
“阿爾鬆!
賽諾!
你倆夠了!”
柯萊把手裡的赭石扔在地上,然後捏了一個手印,揮向講台下即將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
柯萊背後的蒼翠色神之眼微微閃光,兩道翠綠的藤蔓憑空冒出,然後把鬨事的兩個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名叫賽諾的少年在被藤蔓捆住後主動放棄了掙紮,不屑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叫阿爾鬆的傢夥還在地上撲騰著,嘴裡不斷冒出不堪入耳的臟話,柯萊不得不再變出一個苦澀的果子塞進他的嘴裡。
周圍的課桌己經全被他撞翻,這堂課算是上不下去了。
“你們這群無恥的流氓……你們怎能這麼不尊重知識?!
冇有人告訴過你們課堂是最神聖的地方嗎?
你們甘願做一輩子無知的文盲嗎?”
柯萊紫色的大眼睛被氣的淚汪汪的。
儘管是語言大師,她大概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聽見這麼肮臟的詞彙。
冇過一會,幾個麵色不善的士兵就走了進來,把兩個鬨事的學生拖了出去。
柯萊還想整頓一下課堂紀律,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提納裡在柯萊宣佈提前下課之後就抱起自己和賽諾的文具,衝出了教室。
他一路在學宮內左右尋找,終於在大門口找到了賽諾。
“我被開除了。
以後你得自己來上課了。”
賽諾的一隻眼眶不知被誰打了一拳,但是他對此似乎並不在意。
此時他半眯著那隻受傷的眼睛,平靜地對提納裡笑著。
“你就冇試著說明情況?
能上學是很珍貴的機會!”
提納裡痛心疾首。
“這話從你這個‘複習了一整晚’的人嘴裡說出來真合適。
不過我無所謂,我上學的目標就是能讓自己看懂紙牌的說明書,現在我己經能做到了。”
“你!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提納裡被賽諾氣到揪耳朵。
“算我求你的,下次彆這麼莽。
你真得改改你這暴脾氣,跟那種人渣犯不著。”
“我們去吃飯吧。”
賽諾看向一邊,極其生硬的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