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陛下近日多在宮中處理政務,除過例行朝會,隻召見過冠軍侯霍去病,多是在談用兵之事。”

“用兵?往哪兒用兵?”劉陵皺眉,心生警惕。

嚴助麵無表情,低聲答道:“我看過堪輿圖,是隴西郡以西,應該是匈奴河西之地。”

“哼!”

劉陵鬆懈的同時,又起冷笑:“匈奴、匈奴,就讓劉徹好好盯著匈奴吧。”隻要不是在戒備淮南國,一切好說。

夏日的庭院中枝葉茂盛,並未有人察覺庭中小徑正有兩個身影,說著朝堂秘聞。

“衛青呢?”踱步間,劉陵又不經意問道。

“他多在城外軍營,陛下命其整頓北軍,勤加操練,以備將來用兵。”

嚴助的回答讓劉陵柳眉蹙起,好在嚴助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今日在太子宮時,我倒無意間聽見衛青長子說,明日衛青會去太子宮中,所為何事,卻是不知。”

哦?

劉陵聞言眉頭稍稍平複,又問了些宮中動向,方纔在嚴助的引路下,從後門悄然離開。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

此時距離宵禁還有大半個時辰,恰恰是長安城夜生活最豐富的時候。

這個彙集了數十萬人的帝國京都,在此時方顯熱鬨繁華。

街道上人頭攢動,燈火璀璨。

挑挑的、擔擔的、賣零碎吃食的,叫賣的、吆喝的、上食肆吃酒的,笑鬨喧嘩,推搡喝罵,一同彙聚成一幅鮮活畫卷。

同一時刻。

尚冠後街的一座龐大宅邸中。

正屋,驟雨方歇。

黑暗中,床榻上的女主人眼神熠熠,舒了口氣,言語帶著興奮:“時機到了!”

“明日衛青會離開軍營,之後會去太子宮,我們在中途設伏,一舉將其擊殺!”

“北軍群龍無首,劉徹斷一臂膀,事後立即傳信父王,從淮南發兵,過洛陽,入關中,則大事成矣!”

床榻上的男主人是個打過仗的,而且戰績不菲,深知打仗不是兒戲。

造反,更不是!

隻聽其聲音低沉道:“亂長安易,攻長安難,一切關鍵,還在你父王那處,他準備的如何?”

“放心!”

女子回的信誓旦旦,透過窗沿點點月光,依稀能看到對方白皙的脖頸高揚,“父王籌備多時,儘發賓客,並且會與衡山王一同起兵,萬無一失!”

男子聽到衡山王,疑慮稍減。

說到底。

他隻是不放心,走到這一步,就算錯漏百出,他也得走到底,冇有回頭路!

敲定大事,男子這才撫了撫身邊妙人,語氣飄忽道:“真要殺了衛青?那可是我的恩主?”

他這番‘那可是我摯愛親朋’的發言,立馬引來懷中女子的冷嘲熱諷。

“哼!張次公,你現在裝善人了?”

張次公,岸頭侯。

少時為盜匪,後追隨衛青從軍,先後經曆龍城之戰、漠南之戰,在衛青統帥收複河套一役中,因功封侯。

“誒,翁主稍安勿躁嘛。”

床榻上,張次公用粗糙的大手安撫住...劉陵、陵翁主!

是的。

劉陵留守長安,不是什麼東躲西藏,而是堂而皇之的住在岸頭侯府!

誰能想到呢?

誰又能想到,跟著大將軍鞍前馬後,看似忠厚老實的張次公,他愛財、愛女人,更愛權勢呢!?

“哼哼。”劉陵依在張次公懷裡,覷道:“我父王贈你黃金珠寶的時候,你怎麼冇想到衛青?”

說著。

劉陵眼眸流轉,一隻手在對方胸膛上繞起圈圈,聲音似蜻蜓點水,又似嬌嗔魅惑:“等我父王大業功成,大將軍之位便是你的,你現在說這話,對得起父王,對得起我嗎?”

張次公的呼吸明顯急促幾分。

也不知是因為對方的動作,還是話語....

張次公好色,好劉陵的色,身為皇親貴胄、當朝翁主的色。

他也貪權,貪大將軍衛青的權,位列三公之上、節製天下兵馬的權!

淮南王允諾,隻要事成,便會將劉陵嫁於他,更會授予大將軍帥印,從此他張次公,也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豈不美哉?

美!

美人美,美事也美,諸事皆美,就差臨門一腳。

衛青?

他不死,我怎麼上位?

唉,就容他先死上一死吧....

......

翌日,太子宮。

宮門前,劉據作揖行禮,“太傅慢行。”

完成授課的石慶微微點頭,麵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一如既往的淡然處之。

等石慶走出宮門,徹底不見了身影,劉據這才轉身回返,同時,也原形畢露。

“額滴神呐!”

卯時起,至辰時。

光聽劉據還冇什麼概念,可今天一個實操,著實把他給整的夠嗆,早上五點啊,這誰受得了?

好吧。

這個劉據得受一受,冇商量。

但好在,他在其他地方還有點迴旋餘地。

“遷兒,少傅說他啥時候來著?”劉據這般向他的私人秘書問道。

司馬遷對於稱呼早已麻木,不是有句老話嘛,掙紮不了,那就享受吧。

司馬遷現在就是一邊‘享受’,一邊回話:“少傅說殿下可能會睡眠不足,他午時之後再來。”

知我者,少傅也!

劉據高呼一聲,不愧是勳貴出身,懂我呀。

他當即就拖著身體往自己寢宮挪去,同時嘴裡還嘟囔道:“冇睡醒前,彆叫我。”

司馬遷無動於衷,在後喊道:“殿下忘了?大將軍今早要來拜會。”

劉據頓時哀嚎一聲,本著最後一絲理智,糾正道:“舅舅來之前,彆叫我....”

說完,便一頭跌進了被褥。

唉。

見到這一幕,殿外的司馬遷搖搖頭,這小夥子不行啊,想當初,他讀書那會兒,可是廢寢忘食、夜以繼日。

嘖嘖。

鄙夷完自己老闆。

司馬遷捧著一卷竹簡,去了正殿。

老闆能睡,他不能,誰讓自己是打工人呢,太子宮文書往來、賓客迎接,哪個不得他司馬遷?

就說今天吧。

他還得作為老闆的前哨,提前麵試一個新人,忙啊。

值房。

司馬遷看了看手中竹簡,命人把來太子宮應聘的那位喚進來,招賢納士的訊息放出去至今,這還是第一位來投奔的。

他準備好好給太子把把關。

不多時。

門外宦官引進來一個青年,衣著光鮮,不似家貧之人,隻是麵露惶恐,眼神遊移不定。

見狀。

司馬遷心中生疑,但還是好言問道:“你便是嚴正?號稱有治國安邦之策?我乃太子家令,且與我說來聽聽。”

他問的認真。

對方回答的也認真,甚至是過於認真。

撲通!

二話不出,嚴正直接給司馬遷跪了!

不等他起身阻止,這人又是一聲悲呼,直把司馬遷驚的一愣一愣的。

嚴正跪地大喊:“我有十萬火急之事要稟報太子殿下!事關重大,還請快快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