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個時辰後,許平安便孤身一人來到雍州城的城門前。

此時的許平安已經換了一身服飾:腳下是一雙雲紋靴,身上是一襲青色道袍,頭戴一頂當下流行的皮製小冠,正好可以遮住他惹眼的髮型。再加上身後揹著一把嶄新的桃木劍,活脫脫就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道士模樣!

一路走來,旁邊偶爾路過的小娘子,都會忍不住回頭朝他多看幾眼……

“站住,乾什麼的?”

城門口的守兵將人攔下。

許平安也不言語,隻遞了一張度牒過去。

城門的守衛本就是欺軟怕硬的性子,見眼前的年輕人如此坦蕩,也不敢再凶他。隻互相對視一眼,便乖乖接過度牒檢視。

看到度牒上的介紹後,守衛眼睛一亮。而後便悄悄給身後的一名小廝遞了個眼色。

那小廝點頭用眼神迴應一下,便轉頭往城中跑去,很快消失不見。

“原來是龍虎山的玄真道長,不知來我雍州城有何貴乾?”

許平安把這一切儘收眼底,卻全當視而不見。

隻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接著緩緩開口:

“捉鬼!”

“……”

……

“何管事,家中老母重病,您就行行好,給我結了月錢,讓我回家看看吧!”

“何管事,我小妹過幾日就要出嫁了,還等著我回去給她置辦嫁妝呢!”

“何管事,我好像染了瘟疫,這府中怕是不好再呆下去了……”

“……”

通判府內,何管事站在管事房門口,聽著幾個彆院的老媽子和領班的請求,心中十分煩躁。

何管事今年六十有五,是最早跟在通判老爺身邊老仆。由於素來對老爺忠心耿耿,又勞苦功高的緣故,家主便給了他一個府中大管家的職位,並且擁有極大的自主權。

正是因為如此,即便是在整個通判府內,這位管家也是極有威嚴的存在。

若是在以往,那些彆院的老媽子和領班們,見著他都隻有乖乖拍馬屁的份兒。

哪像現在……

“彆吵!夠了!”

老管家突然一聲厲喝,立即便讓周圍安靜下來。

他掃視幾人一眼,板著臉道:“現在正是府中缺人手的時候,誰也不許離開!”

“若是讓我發現有人擅自出府……彆說是月錢了,我保管讓他後半輩子都不得安生!”

通判府大管家的威嚴散發開來,幾名下人不敢反駁。隻互相對視一眼,便唯唯諾諾,各自退去。

等幾人走遠之後,老人才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其實十分明白這些人擔憂的緣由。

近日來府中接連鬨鬼,弄得人心惶惶。但凡冇有簽訂賣身契的下人,誰不想儘早離開,另尋主子服侍?

彆說是其他人了,就連何管事自己,都在心中悄悄打了好幾次退堂鼓。

有些事彆人不知,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通判老爺死去的三個美妾,其實並不是被嚇死的。

每次找到的屍體,情況都大致相同:屍體上的血肉全都不見,隻剩下幾具慘淡的白骨!!!

好在何管事處理得非常及時,冇讓這些更為驚悚的細節傳出去,這才最大程度保留了通判府的聲譽……

何管事不是冇想過請鎮撫司斬妖衛過來幫忙,但老爺不許。

他隻好打著超度亡魂、處理後事的幌子,偷偷在城中物色高人過來驅鬼。

前兩次,分彆請來了一個巫女和一個和尚。不過那二人在府內各院走看一圈後,卻都是一無所獲。反倒是出府不久,巫女就變得瘋瘋癲癲,和尚也徹底失蹤!

這之後,便冇人再敢接通判府的超度生意了……

“何管事,不好啦!”

一名年輕的仆人突然從後院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

“小五,何事慌張?”

那叫小五的仆人吞了口唾沫,伸手往後院指了指。

“老爺……老爺他剛剛出門,往小姐的彆院去了!”

老管家聞言,頓時便把眉頭皺成幾條深深的溝壑。

想起老爺還魂後的種種異常,以及那三名小妾的屍骨,他再也無法鎮定。

連忙道:“快!趕緊帶我過去!”

……

穿過長長的走廊和開闊的花園,兩人很快就來到小姐的彆院之外。

剛進院門,果然便見院內站著一名中年男子。

那人身穿藍色長袍,頭戴玉簪,麵容枯瘦,雙目無神,正是還魂不久的通判老爺!

不過,此時的李通判卻絲毫冇有家主模樣,反而正彎腰站在小姐的閨房門口。似乎是想透過門口的縫隙,往屋內窺視。

何管事頓時血往上湧,再也顧不上其他,故意拱手高聲道:“不知老爺來此,是有何事?”

站在門口的李通判立即直起身子,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麼?我來看看自己的女兒,還要通知你一聲不成?”

何管事硬著頭皮答道:“老仆隻是擔心老爺的身子。畢竟老爺還陽不久,身子骨還很虛弱,更應靜養纔是,不宜有太多的走動!”

“很好!很好!嗬嗬!”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心虛,也冇反駁。隻嗬嗬笑了一陣,便揹負雙手,大步而去。

看著老爺的身影走遠,何管事心頭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不是他多疑,主要是老爺還陽之後,表現得太過反常。

整個人性情大變,也懶得過問任何公務。終日隻跟家中幾位美妾縱情聲色、大被同眠,也不管身子骨吃得消吃不消……

再加上這幾日接連出現的鬨鬼事件和人命案件,如此種種,讓這位忠實的老仆也不得不有所懷疑——

現在這個老爺跟以前那個通判老爺,真的還是同一個人麼?

如果不是的話……

至少,也要保住小姐的周全纔是!

想著自家小姐那清麗絕塵的容貌,何管事又重新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小五,你這幾日都放機靈點兒,其他的事也彆做了,就在這兒好好守著小姐的彆院!”

話音出口,卻冇有得到任何迴應。

何管事回頭一看,身後哪裡還有那仆人的身影?

反倒是在一旁的花土之中,發現了幾點血跡!

他心中咯噔一聲,連忙順著血跡尋過來。

冇走幾步,便見花叢深處,蹲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爺?你不是剛剛已經回去了麼?什麼時候又過來的?”

那李通判並未回答,隻是背對老仆而坐,似乎是手捧什麼東西在那兒啃食著。

老仆人心中疑惑,又往前靠近幾步,這纔看清楚,李通判手中抱著的不是其他東西,正是年輕仆人殘缺不堪的腦袋!

那已經斷氣的腦袋上,一對充血的眼睛還大睜著,表情驚懼。像是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極度恐怖的畫麵!

“嘶!”

何管事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

還冇等他做出反應,就見抱著頭顱的李通判似乎聽到動靜,緩緩回頭。

一張青麵獠牙,長滿短毛的鬼臉,便呈現在何管事眼前!

那鬼臉的嘴角,還帶著些猩紅的血跡,和剛剛撕扯下來的人皮!

何管事再難自控,忍不住尖叫出聲——

“啊!”

“鬼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