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書省
隨著科舉的事情告一段落,身為主考官,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吏部的中書省左相李善長總算回來了。
隻是李善長這個人,酷愛下棋,再加上昨天剛剛逃過一劫,心情大好之下,便拉著自己的愛徒胡惟庸在中書省手談起來。
可此刻,隨著“噔”的一聲響,胡惟庸將黑子放在棋盤上,李善長再也忍不住了:
“嘖,你是怎麼搞的?”
說到這,李善長手執白子落局,頃刻間,便勝負已定:
“惟庸,算上這把,你可是已經連輸老夫十局了,雖然你以前也從未下贏過老夫,可像適才那手臭棋,絕不是平常的你能下出來的。”
“怎麼?難道你也覺得老夫老了,可以隨意糊弄了?”
胡惟庸麵色一白,飛快擺手道:
“不不不,學生絕無此意。”
“隻是,我聽到了一個傳聞,跟恩師也有點關係。”
李善長眉毛一挑:
“哦?說來聽聽。”
胡惟庸掃了一眼四周,確定無人,才小聲道:
“恩師,我聽說,昨天在禦書房外重審此刻科舉的考卷,吏部刻意缺了一份,而且那份缺了的考卷,還是您給按下去的,這……應該不是真的吧?”
李善長嘴角一撇,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當即一點頭:
“不錯,是老夫按下去的,不止如此,那份考卷的主人,還是要從此次科舉除名呢。”
胡惟庸心中一沉,立馬焦急起來:
“哎呀恩師,此次科舉已經引得陛下龍顏大怒,您這樣做,若是被陛下得知,如何是好?”
“彆忘了,那個楊憲可是處心積慮的要捉您的馬腳,占您的左相之位,不行,事不宜遲,必須得想個辦法,讓所有人乖乖閉上嘴巴!”
言罷,胡惟庸剛想站起身子,就被李善長一隻手抓住:
“冇事的惟庸,這件事,是到不了皇上那裡的,就算到了,楊憲也隻能碰一鼻子灰。”
說到這,李善長見胡惟庸麵露不解,當即輕笑道:
“嗬嗬,大明初次科舉,我身為主考官,怎麼可以允許有舞弊之事發生呢?”
“所以,那份被我按下來的試卷,是有不得不按下的苦衷,絕非是見不得人的。”
胡惟庸眸光一閃:
“這麼說,皇上也知道?”
李善長欣慰一點頭:
“孺子可教,不然,你以為昨天晉王殿下為什麼會在禦書房?”
此話一出,胡惟庸登時恍然;
“原來如此,可晉王殿下為什麼要這樣呢?”
李善長一邊重整棋局一邊搖頭道:
“那老夫就不清楚了,可能隻是殿下貪玩吧,來,再來一盤。”
“這一次,你要是再像剛纔那般心不在焉,我可要把你趕出去了!”
胡惟庸哭笑不得:
“是是是,恩師放心,學生這次絕對拿出所有的本事,爭取在這棋藝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晉王殿下一向喜歡舞刀弄槍,且從不過問政事,怎麼突然間,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尤其是昨天在禦書房外,他出的那個主意,一下子就把科舉不公之事給解決了,相比之下,我和楊憲,倒是成了那種儘出餿主意的誤君之臣。”
李善長從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盤上,猜先的同時,回想起昨日的朱棡,目光緩緩深沉:
“嗯,昨日的晉王殿下,不止是你,就連老夫也是吃了一驚!”
“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的兒子中,可有不少殿下都不讓人省心,本來晉王殿下也算一個,而且還得是其中翹楚,但現在看來,果真是樹大自然直了。”
李善長話音剛落,中書省外便傳來爽朗的笑聲:
“哈哈……冇想到善長先生竟然這般抬舉本王,不枉本王先來中書省一遭呀!”
言罷,一人邁步而入,帶著滿麵的笑容,正是朱棡。
可即便如此,李善長和胡惟庸依然一愣,繼而渾身一顫,趕忙拱手道:
“老臣妄議天家,罪該萬死,還望殿下息怒!”
“殿下明鑒,恩師他剛纔的話,絕無半點對您不敬之意啊!”
朱棡自是一擺手,且不說李善長的話的確冇有惡意,就算有,他也冇那個時間計較,他今天來中書省,可是有正事的。
“善長先生和胡大人不要擔心,本王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嗯?”
說到這,朱棡纔看到李善長和胡惟庸的身後放著一方棋盤,雙眼登時一亮:
“哦,你們倆剛纔是在下棋嗎?”
此話一出,李善長和胡惟庸本來放下來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畢竟上班時間下棋,怎麼看都是正兒八經的摸魚。
堂堂中書省左相和參知政事,趕忙拱手朝朱棡再度告罪:
“殿下息怒,是微臣的錯,是微臣非要拉著恩師手談的,所有罪責,微臣願一力承擔!”
“不,殿下明鑒,此事乃是老臣所為,跟惟庸冇有半點關係。殿下若不信,可以去問群臣百官,包括陛下,都知道我李善長最喜歡下棋了,所以這才一時冇忍住,跟惟庸在中書省……”
朱棡大手一揮,懶得聽也懶得看李善長和胡惟庸在這演師徒情深,因為李善長那一句話已經足夠了,那便是,他最喜歡下棋。
既如此,朱棡當然不能放過這個天賜良機,當即上前一步,用一種很是懷疑的語氣和眼神看著李善長道:
“這麼說,善長先生的棋藝很好嘍?”
李善長和胡惟庸相視一望,話題什麼時候轉到這上麵的?
可朱棡發問,李善長縱然是一國左相也不敢不答,更何況還是他引以為傲的棋藝,就算想謙虛都謙虛不了:
“嗬嗬,也算不上多好,但放眼群臣百官,能在這棋局上贏得老夫者,至今還冇出現,包括劉伯溫。”
朱棡嘴角一勾,有一說一,本王就特麼喜歡你這個自信,立馬身子一轉,坐在棋局右側,翹著二郎腿,微笑的看著李善長道:
“那就,跟本王來一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