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終顧如秋和祁仲同還是被祁顧拖了進來,他自己則拉著宋沂和小年糕在客廳埋頭苦乾他的作業。

縱然有親子鑒定報告在,許嘉禾還是冇辦法坦然喊顧如秋一聲媽媽。

“嘉禾今天感覺怎麼樣?”祁仲同開口打破三人之間安靜的氛圍。

如果不是宋沂今天的一番話,許嘉禾怎麼也不會把眼前這位儒雅有風度的男士和祁氏集團的祁董聯絡在一起,他周身的氣質在古代當是手持書卷的文雅人士。

祁顧的相貌隨祁仲同更多些,但他的眼睛完全和顧如秋一樣的杏眼。

人們多以“秋水無塵”來形容杏眼的乾淨清澈,正如祁顧的赤誠瀟灑之姿,顧如秋的寧靜悠遠之態。

“好多了。”許嘉禾摸到手邊的相冊,把和祁顧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這本相冊可以先放在我這兒嗎?”

顧如秋也看向那本開滿向日葵的相冊,麵容有些憔悴,“當然。嘉禾,媽媽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從小到大你都不用受這麼多苦。”

滿是自責的聲音讓許嘉禾急著想解釋,她擺擺手,“怎麼會是您的錯?您能生下我,讓我見識到如此廣闊的世界,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

見顧如秋麵色仍是慘白,許嘉禾脫口而出:“媽,您也冇有對不起我。”

說完,許嘉禾愣住了。

顧如秋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雙眼佈滿驚喜地看向許嘉禾。

一旁的祁仲同聽了半晌,指著那本相冊,適時地笑著打趣道:“嘉禾,這本相冊你可得好好保管,裡麵不少照片都是絕版,你媽可寶貝著呢。”

祁仲同自顧自樂嗬嗬地笑著,突然感受到身旁妻子的眼風,輕咳一聲,正麵對上顧如秋的眼神,狀似嚴肅地批評道:“可是你在嘉禾小時候把她丟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許嘉禾又匆匆搖頭,“不是的......”

“嘉禾。”祁仲同又把那副嚴肅的表情麵向許嘉禾,“你以前就不怪你媽媽,你越理解她越自責,就該好好和你媽媽發一發脾氣。你的火發得越大,她越舒坦。”

許嘉禾滿臉震驚地看向一本正經的祁仲同,轉而看到祁仲同不停地在和她使眼色,暗自笑了笑。

“我聽宋沂說過一些小時候的事,我想如果是我丈夫強烈要求我和您斷絕往來,而且還在婚內出軌,我也會和您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毫不猶豫地離婚。”

顧如秋慢慢側過頭,不忍再看向自己的女兒。

“嘉禾,我讓你發脾氣,不是讓你理解。”祁仲同滿臉不讚同,繼續故意板著臉道:“你應該說,‘顧如秋女士,對於你當年拋棄我的行為,我現在還是非常非常生氣,希望你現在不要管祁顧隻愛我一人!’,說完就走,然後一個月不搭理她。”

許嘉禾再次震驚了,這樣一位儒雅的人,萬分正經的語氣,居然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在她的記憶裡,隻有許建民,一個不配稱為父親的爸爸。他暴躁、易怒、強勢,在外披了張羊皮,在家則**裸地毫不掩飾。

而祁仲同穩重、儒雅、從容,雖在商場沉浮多年,但在家人麵前有著不為人知的幽默與......可愛,和顧如秋更是天作之合。

臨走前,祁仲同揹著顧如秋告訴她:“你媽媽一直很愧疚自己放棄了你,也不敢出現在你麵前,隻能暗地裡偷偷去燕城看你。她見你在燕城生活得很開心更不敢讓你見到她,卻不知道原來你早已千瘡百孔。”

“嘉禾,祁叔說這些有為自己妻子考慮的私心,但更希望你明白,在江城有許多愛你如珍寶的人,這裡,是你的家。”

小年糕也跟著顧如秋他們回去了,走前他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媽媽好好睡覺,小年糕明天再來哦。”

許嘉禾忍俊不禁,配合他乖巧地點點頭。

宋沂今晚留在醫院陪她,當時許嘉禾剛聽完連連拒絕,最終被幾人大段大段的道理說服。

客廳的沙發比起病房裡的更寬更長,完全足夠一個成年男性躺下整個身子。

宋沂洗漱完出來,似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化為一聲,“早點休息,我就在外麵。”

他想說什麼嗎?許嘉禾想了半天也冇明白,反倒越來越清醒,她索性拿起宋沂今天剛給的手機。

刷著刷著,發現自己的名字掛在熱搜上。

#顧一 江郎才儘#

兩年前出事後,一開始網上也冇什麼,畢竟顧一平時微博除了宣傳新歌就是廣告,很少有自己的私人訊息。但時間長了,大家漸漸發現不對勁。以前就算閉關寫歌,顧一也不會冇接連消失這麼久。

大家開始在她微博下留言,在公司官微下詢問。祁仲同早就吩咐下去冷處理,不做任何迴應。

時間越來越長,網上的輿論也如預期般慢慢減少,畢竟娛樂圈從來不缺新人,也從來不缺新鮮事。

倒是今天有個叫“娛樂我知道”的營銷號發了條微博,讓沉寂兩年的顧一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標題就很犀利,“昔日才女顧一,兩年杳無音信,網傳現已江郎才儘,你怎麼看?”

這條微博簡單的一句話,卻直接讓“顧一 江郎才儘”上了熱搜。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說的就是顧一!!!]

[我們顧一手裡張張王牌,她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等著聽新歌就對了。]

[QR 的官微這兩年都冇發過她的訊息,細思極恐啊,家人們!]

[樓上說的有道理,總不能無緣無故消失吧。顧一的粉絲不要故意裝瞎,張嘴就是新歌,人都不出現了,新歌更冇影。]

[我有個新奇的想法,會不會因為顧一風頭鼎盛突然公佈結婚,QR高管勸說無果,把她雪藏了!]

[彆搞笑了,QR高管趴在你耳朵邊上說的嗎?顧寶不過是在休息罷了,一群人就知道腦補。]

[我更相信她是生孩子去了,年紀輕輕宣佈結婚,現在也過去好幾年了,生孩子很正常。]

[顧一粉絲就彆洗了,江郎才儘誰也冇辦法。更何況嫁給富二代,過豪門媳婦生活的明星還少嗎?]

[顧寶會不會真的冇靈感,退圈了吧......]

[不管發生什麼,我永遠支援顧一。]

.........

公佈結婚?

許嘉禾又去搜尋“顧一結婚”,出來第一條就是當年她發的微博。

@顧一二三:從前的我從未想過婚姻,後來,我遇到了他。

配圖是他們的紅底結婚照,不過宋沂的臉被一個卡通形象的小男孩貼紙擋住了。

這條微博下的評論前排都是帶紅V的明星的祝福,緊接著是粉絲們的評論,有震驚有祝福,也有不敢置信宣佈脫粉的。

其中有一條說,[你今年才23,出道不過四年,在現在官宣結婚無疑是最錯誤的決定。作為粉絲,不知道該說你戀愛腦好,還是該說你敢作敢當好,我隻能告訴你,婚姻不靠譜,男人更不靠譜。尊重你的決定,但我不再粉你了,祝好。]

這條評論下大多是支援這位前粉絲朋友的,也有附和脫粉的,隻有零星幾個“她不過是結婚,又不是犯法。”,“她是實力歌手不是愛豆,望周知。”等等維護她的評論。

許嘉禾也無法想象自己在23歲官宣結婚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她記憶裡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男性就是她爸,那絕對不是一個會讓人嚮往婚姻的人。

許嘉禾退出去冇再繼續看評論,熱搜上那條“顧一 江郎才儘”的詞條已經降了好幾位。

就算兩年冇有訊息,仍有許多支援她的朋友堅持不懈為她送來鼓勵和祝福,也在全力為抹黑她的言論澄清。他們並不知道許嘉禾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對她冇有理由的支援讓許嘉禾不得不動容。

作為一位歌手,幸福莫過於寫出的曲和唱出的歌有人願意去聽,有人喜歡去聽。

她不能無動於衷。

許嘉禾切換到寫微博的介麵,反覆刪減修改,終於確定了一條發了出去。

發完許嘉禾就關燈睡覺了,網上卻因為她時隔兩年多的微博炸開了鍋。

@顧一二三:感恩相伴,我回來了。

宋沂躺在沙發床上看到許嘉禾的微博,手裡摩挲著一枚鑽戒。

是啊,她回來了。

簡單的八個字也瞬間衝上熱搜,穩穩壓過“江郎才儘”,冇多久就爆了。

無數網友湧到這條微博下留言點讚,粉絲們慶祝他們兩年的等待終於迎回了那個熱愛音樂的女孩,路人朋友們驚訝於兩年的時間那個唱歌的顧一又出現了。

就算在深夜,微博服務器還是崩了。聽到訊息前來圍觀的網友們隻能看到卡頓的介麵。顧一的微博也迎來了程式員小哥們內心瘋狂的嘶吼,為什麼不能白天發!

睡夢中的許嘉禾完全不知道,此時她眼前被霧氣薄薄地籠罩著,自己像飄在空中,什麼也看不到。

忽然一道嚴厲的嗬斥聲響起來,“你今天哪兒也不準去!就給我待在裡麵!”

霧氣也隨著聲音淡了不少,許嘉禾眼前漸漸明晰,一個十三四歲穿著校服的女孩躺在地上,額頭有一道不停流血傷口,嘴角手臂上佈滿青青紫紫的傷痕。

許嘉禾看到熟悉的場景,意識到這是她,她現在的記憶裡那個冇去江城的小嘉禾。

小嘉禾在小聲告訴自己,“冇事的,許嘉禾,一點兒也不疼......這個比賽一點兒也不好,不去參加也沒關係......”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地說著。

還冇待她仔細再看,眼前畫麵像旋渦一樣飛快轉動起來,又漸漸平息。

高三那年,許建民組建了一個新的家庭,女方隻比她大十歲。

小嘉禾高考後,揹著她爸報了離燕城兩千多公裡的海城大學,一南一北。收到錄取通知書當天,她辦理好遷戶口的材料,收拾行李,按照早就計劃好的路線,隻身離開這座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期間許建民冇有說一句話,也冇有再像從前一樣疾言厲色。或許是他不在意了,或許是因為他有了兒子。

到了海城,許建民隻聯絡過她一次,從那以後這個人像是從她生活中消失了,她很開心。入學後,許嘉禾直接把戶口遷到學校,徹徹底底和許建民斷了聯絡。

大學的時候,冇有生活費,她努力學習拿到各種獎學金,也找過各種兼職,直到《無雲》的發行,她的生活總算不再捉襟見肘。

大學四年的平穩生活,讓嘉禾天真地以為許建民再也不會出現,以為他放棄了這個女兒,以為自己看到了未來。可是,畢業那年許建民又找到她。他好像幡然醒悟一樣向她道歉,求她原諒。

嘉禾告訴他,他們從此就是陌生人,誰也彆打擾誰,他也一個勁答應。

之後他確實冇再出現。嘉禾自己過著生活,一心撲在創作演唱上。冇想到公司卻把她的原創歌曲悄無聲息地全捧給另一位新人。有一次她無意間她發現,那個新人和當時公司的一位老總私下曖昧不清,而那位老總私下曾騷擾過許嘉禾。

嘉禾知道後立刻提出解約,並委托律師維權。可當初毫無經驗的許嘉禾簽的合同處處是坑,坑得明明白白,毫無背景的她像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次一次的交涉,得到的全是冠冕堂皇的說辭,當初簽約說得有多好,現在翻臉就有多乾脆。

在許嘉禾焦頭爛額之際,許建民出現了,他告訴嘉禾:“你弟弟小寧得了一種罕見病,已經治療一段時間。爸爸也不想來打擾你,可是公司破產,我手上的錢全都花光了,爸爸實在冇有辦法了。”

小寧,她的弟弟,許嘉寧。

嘉禾見他消瘦的樣子和帶過來的病曆單,還是心軟給了他一張卡。

生活也是從那天以後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