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重傷的白天緊緊咬著牙,以劍為杖才勉強站起身來,眼中不禁流過悔恨的神色,暗道:“與父親對戰的就是他嗎?”
剛纔一擊再加之撞在堅硬的大鼎上,白天隻覺四肢百骸欲散,劇痛難當。若非他心誌堅毅,隻怕連站都無法站起。
白天剛想說什麼,忽覺的喉頭一癢,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身前鮮血成霧,緩緩落下,亦染得其胸前血紅一片。
但看他腳下趔趄,退了兩步,靠著大鼎,勉力站直了身子。
“唉!當年白慕就是敗在我的手下,如今的你,羽翼未豐,也敢來尋仇!真是後生可畏!要說你如今修為,卻連白慕半根毫毛都及不上!罷了,既來之,今天我也順便收了你的小命,也算是送給白慕的大禮。”赤魂王仰天歎息了一聲,輕輕說道。
這聲歎息裡,卻是充斥著他對白天父親的欽佩之意和莫名的遺憾之情。
赤魂王平時話語不多,今天卻對著白天說了這麼許多話,足見白慕在其心中分量之重。
赤魂王往前走了兩步,其身後眾人立即會意,連忙往後退了十餘丈,留出了偌大一片空地,而修玉王、劉雲楓不以為意,立在原地,看著赤魂王的背影和那遠處渾身鮮血、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兒。
赤魂王緩緩閉上眼睛,似在懷念什麼。片刻,其眼簾睜開,整的人慢慢升起,升至大約有五六丈高時便定在半空。他右手筆直伸出,在手心凝聚了一點光芒,隨之一把灰黑色戰槍發出陣陣龍吟,伴著黑光繚繞出現在其手上。
隨著長槍現身,隱隱間有數條黑龍虛影沖天貫地,四麵咆哮,又瞬間吸附到長槍之上。
這時的槍身才漸漸實化,隻見槍身上麵刻著一條龍形圖案,看似雕刻實為原本自己凹凸所致,龍頭麵目邪惡,張口怒銜,龍鱗清晰,龍爪鋒銳,栩栩如生,呼之慾出。
正是閃龍槍!
黑龍方吸附到閃龍槍上,閃龍槍頓即消失,又在赤魂王身前一丈處出現,在空中懸浮著,緩緩旋轉,發出一陣陣玄青色的光芒。
赤魂王一邊隔空駕馭閃龍槍,一邊舞手蹈足,動作十分緩慢,一停一頓,極有節奏。
“他居然用這一招!”修玉王心中驚呼道,不由眉頭微皺,計較著如何保下那年輕人的性命。
突然,原本明光萬裡的晴天登時昏暗下來,一朵又一朵的烏雲不知從何而來佈滿整個天際。烏雲越聚越多,越壓越低,一層蓋一層,遮蔽了整個天幕。
此時赤魂王也停止唸咒,胸前原本相互握住呈食指指天之勢的雙手也鬆了開來,接著他右手探出,掌心對著閃龍槍,氣息噴薄,流傳到閃龍槍上。
如受感應似的閃龍槍頓時猛烈旋轉起來,更圍在赤魂王身邊急速飛旋,在離其一丈的地方形成了一道電網密佈的屏障,電芒逸出亂竄,激引風雲呼號。
天空中的情況也急劇變化,剛纔隻有烏雲壓頂,現在卻是閃電一道接一道,雷鳴一聲連一聲,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隆隆”
天空在咆哮!
倏的,一道粗達丈餘的閃電自黑暗的雲層中擊將下來,打在赤魂王身邊的閃龍槍上,這閃電為屏障所當,竟是無法靠近赤魂王身周,反而如流水般分散開來,又在赤魂王腳底被反吸而起,融入閃龍槍內。
此時,閃龍槍在吸入如此威力巨大的雷霆後,槍身顏色由灰黑色變作了淡白色,又由淡白色變作了銀白色,在空中閃閃發光,威勢萬鈞。
眾徒眾都看得呆了,如此壯觀的場麵,除了少數徒眾和佐宇及部分長老曾有幸見過,其他的因白天之福也因好友喪命之禍得緣目睹。
一緣還一緣,世事總輪迴。
若道報應爽,還需看生死。
白天此刻體內氣息岔亂,渾身骨骸欲散,已無法躲閃,隻能勉強提劍,豎在胸前,嘴唇微微嗡動,催動體內餘下真氣,準備做最後一搏。
半山腰。
一個黑髮老人正火速向峰頂飛來。突地天空灰暗下來,烏雲密佈,一條條閃電如渾身帶火的赤練蛇,飛過天空,照亮了那混沌洶湧、浪潮卷滾著的雲層。
老人四周環顧了一下,飛行速度不減反快。
“糟糕!”老人暗呼一聲,瞬間周身真氣大漲,速度又快了不少。
隨著電芒的吸入,閃龍槍上的亙古圖騰彷彿甦醒了一般。赤魂王此時手勢突然增快,隨即大喝一聲。
“喝!”
但聞喝聲貫徹天地,震耳欲聾。
他一把握住閃龍槍,槍上電流“吱吱”作響,在空中瘋狂亂竄,欲圖脫離閃龍槍的束縛。
赤魂王手握閃龍槍,立於雲空,如不世邪神,揮舞閃龍槍,儘數吸納四周雷電,在白天頭上直劈而下,雷霆轟掣。
白天早已是強弩之末了,如何抵擋得了這滅世一槍。縱使他現今安然無恙,以他的修為,對上這雷霆一擊,充其量也隻是蚍蜉撼樹。
他垂下了劍,仰起了頭,垂下劍尖指向地麵,仰起頭顱卻雙目死死看著天上的直逼而來的電光。
“哐哧”
一條電龍從槍尖奔騰而出,威勢比之前有過之而不及,張牙舞爪,殺氣騰騰,咆哮呼號,撲向白天,欲擇之而噬。強大的真氣在空氣中迅速流動,地上因赤魂王控製波及範圍,是以完好無缺。
縱然赤魂王控製了這一絕世招法的威力,但強大的氣息仍流動如暗湧,衝擊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佐宇麵容扭曲,雙目幾乎難以睜開,不住往後退,忽然身後一隻手掌抵住自己後背,那股氣息衝擊臟腑之感才消失不少,回首望去,卻是大師兄魑魅。
強招未及身,威壓先至。
白天的身體遙遙欲摧,骨骼“卡卡”作響,剜心般的疼痛傳遍全身,鮮血不斷的順著口鼻中潺潺滲出。
絕望!
他的眼中,隻剩下了絕望!
是太沖動了嗎?
報不了仇了嗎?
父親……
一陣陣思緒繁亂的衝擊著白天。
生命如此短暫!
就要結束了嗎?
“皋月光柱!”
一道突如其來而來的光柱從天而將,將率先逼近白天身周的電芒儘數吞噬,隨即將白天完全護在其中,形成一個透明而薄如蟬翼的光幕。光柱直穿地表,攜帶灌入地心之勢,擊碎地麵,轟飛周圍數個大鼎。
“河洛璿璣!”同時,修玉王心中低呼,腳下生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力順著山體搶在光柱前躥到白天身上。
光柱熠熠生輝,中間幾百條光線射下,顏色七彩,奪目豔麗。
這光實有療傷奇效,白天麵部痛苦神色立即有所緩解,身上的傷口血流立止,開始結疤,其精神也在迅速恢複,神誌漸漸清楚起來。
電龍無絲毫停頓,憤怒暴躁地衝擊在了光柱之上。那被衝撞之處頓時凹陷了下去,宛似要破裂一般。
隔著光幕,白天清晰地看到那電龍森然巨口近在咫尺,恐怖猙獰。
白天心中狂喜之餘又蒙上了一層恐怖之意。
忽然光柱反彈而回,將電龍彈開一尺之距。
電光火石間,電龍如被什麼吸食,猛地吸附到了光柱上,體形逐漸變小,最後化成一絲電光順著光柱衝上了蒼穹,消失在天幕中。
“上丹霄,赴絳闕,步瑤台,比紅塵彆是境界;笑烽火,最春秋,差彆離,看人間總患無情。”
一句參透蒼生、悟穿生死的詩號從雲空深處傳來,縈繞蒼穹。
“好,好,好!”赤魂王並冇有露出驚訝之情,在空中看著下方異象,微笑著連歎三聲。
“過獎!”一個黑衣黑髮老者從天而降,負手側身而立,斜目睥睨,身後披風迎風一拂,將就要倒地的白天扶起。
赫然正是山下問路那個老人——白天之師:冰峰!
此刻他雖然鎮定,但臉上卻有些微微發白。
“師父,我……咳……咳…”白天忍著傷勢帶來的劇痛吐出這幾個字。
冰峰忙轉身從懷中掏出一粒黃色藥丸遞給白天,道:“天兒,彆說話,服下。”
“冰峰老兒,你縱容徒弟闖我峰崖,該當如何?”赤魂王喝道。
“赤魂老鬼,你一長輩如此欺負一個剛出道的後生,不怕在場之人傳出去被人笑話?”話還冇完,冰峰身邊已騰起一陣螺旋氣流,圍著自身旋轉不休,顯然已怒不可遏。
赤魂王冷哼一聲,道:“兩個死人如何有口說話?”頭微微一側,看了魑魅一眼。
魑魅會意,當即帶著圍在二人四周的大批徒眾一齊向白天和冰峰攻了去。
其餘十二位長老也各站方位,天上地麵,密集排開,手持兵刃,閃爍霞光,將白天、冰峰圍了起來。
“吼”伴著一聲怒吼,一頭比人大七八倍的如同貓兔的三眼奇獸雙腳站立,於一團白霧中現出身來,卻是渾身金黃,昂首睥睨,傲然自雄,於身長三倍的尾巴在其身後襬動,顯得靈動無比。
“吼——”此獸方一出現,利爪翻起,便已朝赤魂王抓了去。
“鏘”利爪與閃龍槍尖碰在一起,碰撞處立時迸發出一股雷電。
赤魂王立即被震開數丈,臉上露出一陣驚訝神色,忖道:“這是……!”
“冬螟,帶天兒先走!”冰峰傳音道,接著一道螺旋氣流將側身攻來的幾個徒眾擊飛,又一掌拍出,擋開佐宇的攻擊,纔將白天送到冬螟背上。
佐宇受到冰峰一掌,吐血後退了十數步,“嘭”的一聲,後背撞到大鼎鼎足之上,纔將所有氣力瀉到大鼎內,那大鼎如同銅鐘巨鼓般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劃地退開丈許,其內香塵當天激飛。
“師父,你呢?”冬螟這時已跳出十幾丈遠。
打殺聲震耳,冰峰被十道霞光團團圍住,似乎根本聽不到白天的呼喊。
“留下命來!”巨大的骷髏再度破土而出,力道更勝剛纔,地麵立刻龜裂出無數寬大的裂縫,一時間飛沙走石,天空中又是電閃雷鳴。
“若我有什麼不測,切勿報仇!”此時,冰峰的身影已被骷髏吞噬,雷聲轟鳴,數道赤色閃電呈奇形怪狀的樹枝形向冰峰所站之處插了下去。
“師父…………”
四週一片狼藉,狂風大作,剛纔,是誰?聲嘶力竭的呼喊?是誰?
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後悔?擔心?憤怒?
“三哥,我去追回那小子!”修玉峰話音方落,人已在數十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