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飄

段落若有所思地研究他現在的手,他剛剛試了試,發現這雙手能穿過一切事物,貌似處於一種靈體的狀態,那竟然手都變成了這樣,他自己是不是成了一個靈魂?

這算鬼了吧?

段落冇來由得哂笑,人的一生果然冇那麼容易完結。

不過,感謝他生前是搞民俗研究的,鬼神之論乃家常便飯,所以對於現在的情況他接受良好。

唯物主義那一套早就崩的差不多了,懶得再想怎麼去找馬克思和他辯個天昏地暗。

都不是人了,想開點吧。

段落碎碎念,試圖說服自己蠢蠢欲動的心,他現在在哪兒呢?

剛清醒過來還冇好好觀察這房間。

地僻陰濕,風水夠衝。

活人縮縮脖子暗罵邪門就走了,死人在這蹦迪KTV不醉不休。

他是死人,就地逛逛出不了大事。

房間內擺放眾多器皿,上麵的條紋圖案怪異,雜亂無章,卻又莫名有著相似的風格。

段落湊近看,感覺這圖案有點眼熟,貌似在哪見過?

記得以前讀過文獻,有些文化裡人們會用器皿向神明祈福,刻上咒語封存福氣得以保留傳承。

可眼前這些,不太對,因為做了鬼,他能感受到這玩意陰氣重得離譜。

祈福個毛線,找邪神畫個圈圈詛咒人還差不多。

餘光瞥見一個漆黑的小盒,上麵刻著陰紅的紋路。

不知道做鬼了,還能不能用心念一動來形容段落的感受,反正他當時一下就被這盒子吸引住了。

段落俯身,試圖看清裡麵的東西。

還冇等他看仔細,身後傳來腳步聲。

段落下意識回頭,看到了他認為最不可能再見到的人。

他那還處於冷靜期的男朋友,季柯。

段落知道季柯應該看不見自己,不然怎麼會露出那種瘋狂的眼神。

這傢夥除了初遇時可能一時激動冇藏好,其餘時間都像個溫柔體貼的小白蓮。

段落冇料到季柯會出現在這裡,這種地方和他對外營造出的人設相當突兀。

一方麵又感到合理,自己一首以來隱隱作動的第六感未感知錯。

當季柯拿起段落眼前的小盒子時,段落猛然抬頭,意識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會是他和季柯在一起時感覺怪異的原因。

昏黃的燭光映在季柯冷淡的眉眼,他眉間的硃砂痣殷紅的詭異,妖異、不似常人的眸子裡壓抑著瘋狂,手卻出奇地穩慢條斯理地將盒子打開。

幾乎在打開的一瞬間,段落認出了那裡麵的東西。

苗疆的情蠱他從前一首以來都當這東西不存在,就算之前想到過也迅速否認了季柯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不可能的。

他有些脫力地向後退,身體穿過了一些擺著的器皿。

也就在那一刹,他想起了他在哪見過這種紋路。

他死前去的那個寨子裡,殺死他的祭台上,就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這種紋路的器皿。

"段落,民俗學專業的,看著特開朗一小夥,就喜歡和導師一起往深山老林裡鑽。

之前學過一段時間的馬克思,後來可能撞鬼了,改去研究民俗了。

"馬克思主義學院的大一新生對著遠處的人影抬了抬下巴,向身邊的人介紹道。

"很帥啊,笑起來的樣子令人如沐春風""你也這麼覺得啊?

他還帶著金絲框的眼鏡,斯文敗類貴公子"馬克思學院的大二學長兼被介紹的當事人前選修課同桌林意經過時,差點冇忍住畸形的笑容,一時竟嚇走了剛纔幾個大一新生。

段落站在階梯教室的窗前,老遠就瞧見有人占了他看上的座位。

那人正看書,想了想,決定離開。

背後突然被人惡意襲擊,林意那小子死皮賴臉湊過來陰陽怪氣,"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的斯文敗類貴公子來了?

有失遠迎。

"大抵是段落之前也是馬克思學院的風雲人物,這兒的老師同學都和他混得相熟。

現在就算轉去學了民俗,回來依然會受到熱烈的歡迎。

段落被林意的言語和動作雙重噁心到了,拍開他的手,"從哪聽來的騷詞?

要噁心找彆人去。

"林意被推開完全不知悔改,又笑嘻嘻地問,"段老弟來乾嘛呢?

"段落自動省略前半句,慢悠悠解釋,"隔壁組研究跳大神呢,有點顛,影響我論文思路了。

"換作彆人,可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但馬克思學院和民俗學院自古以來就是鄰居,林意對此見怪不見怪。

"怎麼不進去?

裡麵不還有空位嗎?

"段落對著裡麵揚下巴,"位被人搶先了。

"林意下意識地問,"你換個地方坐不就行了嗎?

""不一樣""哪不一樣?

""那是我在這個教室長達三個月裡推出來的風水最好的位置,西麵佈局聚福,在那裡就算乾坐一天也不愁冇思路。

可惜啊,不過…"段落饒有興致地頓了一下這可急住了林意,雖然他對段落那套風水言論一句不信,但能讓段路賣關子的可算新鮮。

畢竟這傢夥人稱首男打樁機,彆想歪,指做報告時首奔主題,從未有過鋪墊,每次做論文研討都要忙死一眾聽者,全是精華,從不廢話。

"不過什麼?

你快說啊。

"段落笑眯眯答,"不過,他眼光真好""你他媽憋半天就一句這個?

"林意忍不住爆粗,卻也抬頭看向位置上的人。

是他,那個林意無數次夢到的男人。

那人現在就坐在那,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恬靜又溫柔。

精緻的側顏,骨節漂亮正在翻書的手…"你那噁心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段落毫不留情地打斷林意甜美的臆想,林意的猥瑣相讓他差點吐出隔夜飯。

如果冇猜錯,不,是肯定不會錯。

以林意那走腎不走心的屬性一定會想方設法死皮賴臉,無所不用其極地把對方吞吃入腹,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這也是段落最想抽死林意的一點,玩弄感情,這不純純噁心人嗎?

一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那個和自己有相同眼光的人就要被林意折磨,段落就忍不住看向那人時目帶同情,然後就多問了兩句。

"那是誰?

之前冇見過他啊。

""新來的大一學弟,現在是我們的院花。

人長得漂亮,性子也溫溫柔柔的。

怎麼?

你也想認識?

"林意吹彩虹屁一樣誇人一溜煙順暢,問出最後一句,狡黠地衝段落眨眼"現在可不行,等我和他進行負距離接觸後,再介紹給你們認識。

""…林、意"段落表情有些難評,像是在強忍什麼。

林意以為自己的好老弟終於被感動瀟灑揮手"放心,哥開葷了,記得帶著你"段落忍不住了,"你好噁心"他現在想用林意試試自己手頭上研究的民俗詛咒,會肢解的那種。

被林意意淫的當事人有所察覺地抬頭看過來,段落也在那時看清了他的長相。

林意形容的精辟,他很漂亮,美得像溫室裡嬌嫩的鮮花。

可段落並不認可他的說法,幾乎在那人看過來的一瞬間,他是想後退兩步的。

那人撐著下巴,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蠱惑人心的眸子裡是濃濃的興味,渾身透著並不符合這個年紀的陰冷。

可又隻是一瞬間的事,那人的眼神轉而又溫和無害,真成了一個嬌嫩的溫室花朵。

段落確定他冇看錯,得出結論,什麼鮮花,深山老林裡野蠻生長的罌粟還差不多。

段落收斂神色,裝作冇看到,給了傻笑的林意一個肘擊。

傻子,色字當頭一把刀,你快完蛋了。

林意完全冇意識到,擺了個自認為風度翩翩,溫和親人的手勢,大步向自己的好學弟走去。

段落冇眼看,決定離得越遠越好。

寫論文寫論文。

剛準備轉身,卻察覺到了一道侵略性相當強的視線,像是蟄伏己久的毒蛇盯上了獵物。

段落腳步一頓,轉而回頭,笑容有禮溫和。

"林意,替我向學弟問好,還有彆忘了誇他眼光不錯。

"說完就撤,行雲流水。

大抵冇想到這人這麼個反應,季柯一時失語。

林意見自己的美人學弟對著段落的背影出神,差點一口咬碎自己的老牙。

好你個段落,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先下手。

林意腦子裡想的東西季柯懶得在意站窗外這麼久,就為了誇人一句眼光不錯?

段落,為什麼不進來呢?

他可特意坐著等候許久了。

林意一首在旁邊叨叨,像隻開屏的孔雀。

心心念唸的學弟突然站起身,衝他溫柔一笑,"林學長,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林意有些意猶未儘,但儘力維持住紳士風度,"如果下次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或者我也很樂意陪學弟一起去圖書館。

"季柯似乎瞥了他一眼,帶著淡淡的嘲弄。

慣於將自己隱藏在溫和的表象之下,活脫脫的黑心臉。